第1093章 天子致胙（下）

“君上。”天已近晚，宁监恭敬地来询问赵无恤，今夜要去哪歇息。

祭肉，不仅仅是权力和地位的象征，更是一种认可，所以孔子对此是十分渴望的，然而他作为一名穷士，早年绝无可能受此待遇，在中都为邑吏时，连祭肉的边角都轮不上。直到被鲁定公赏赐，得以进入曲阜为礼官，才有机会见证祭祀的过程，同时作为分割祭肉的“宰”，将一个不起眼的部位分给自己。

“薜荔宫整修好了么？”薜荔倒不是新盖的宫殿，而是赵无恤选了长秋宫附近一处单独的院落，命之为“薜荔”。

在孔姣的印象中，小时候别说诸侯分给祭肉，就算是国君赏赐一条再普通不过的鲤鱼，她父亲孔丘也会高兴得手舞足蹈。

宁监心中有数，说道：“已经整修完毕，膳食、炭火、女婢等一应俱全，越七子也已经入住。”

这一次，迫于赵国战胜吴国的威势，周王也拿不出别的东西来笼络，不得不加以赏赐，并言：“俾专征伐，不用命者戮之！”

在宗庙外，她与从其他宫室里过来的乐氏、季嬴、伯芈等人汇合，然而等她们在宁监的指引下，牵着儿女步入温庙时，却听到赵无恤已经在庙内对着太子耳提面命了。

放目望去，四面均已臣服，中原仅剩下一个“不用命者”了，那就是齐国，只要消灭了当权的陈氏，赵无恤胸中规划已久的华夏新秩序才能完全建立。

然而现如今，孔姣的夫君，获得了这种殊荣，一时间，孔姣也与有荣焉。

抚摸着手边的彤弓和玉钺，赵无恤露出了得志的笑。

听闻此消息后，孔姣也带着女儿，乘着步辇，往家庙走去，当听闻天子赐胙于夫君时，她还是有几分激动的。

天子、诸侯之妻妾，一般分为夫人、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等不同等级。乐灵子和季嬴是夫人，生下了儿子的伯芈是美人，未能产子的孔姣是良人，至于刚被赵侯纳为妾室，还没有承君恩露的西施，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子。

且不说赵侯不按常理出牌，没有下拜受赐，让刘公定在原地许久尴尬不已，只说受胙之后，天子所赐的漆盒被恭恭敬敬地迎往城内的赵氏宗庙，等待赵氏众人祭拜分食。

“善。”赵无恤将案几上的卷宗一推，笑道：“腊月天寒地冻，越七子乃南人，只怕住不惯，今夜寡人便过去看看她……”

……

那还只是诸侯的分胙，就让孔子如此重视，至于天子的赐胙，那更是孔家不敢想象的荣耀。

醒掌天下权，他算是做到了。

而父亲的出走，也跟祭肉有脱不开的关系。就在赵无恤列为卿族的那一年，他获得了鲁定公最好的分胙，然而作为堕四都事件的失败者，孔子却失去了职位，而在郊褅中，或许是不敢得罪赵无恤，或者说鲁定公恼怒孔子捅了马蜂窝，竟然没有赐祭肉给他，这儿是孔丘心灰意冷，毅然踏上流亡之路的原因之一。

至于醉卧美人膝么……

孔姣尤其记得，那一年冬天，父亲神情激动地捧着祭肉回家，将已经放置了两日，看上去有些不新鲜的膰肉供奉在堂屋里，带着兄长和她再三祭拜都不舍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