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0章 长安灞上（下）

他指着脚下发誓：“若是赵无恤有本事，便从这两三万人的尸体上踏过去，败者没有什么好抱怨的，雍城大门会为他敞开；但若是吾等侥幸战胜，那赵国便要当心了，我赳赳老秦，必报国耻，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不过最让公子刺印象深刻的，还是一个叫做“为虎作伥”的故事。

子蒲哈哈大笑起来：“无辜？秦人若战，便是全民皆兵，没有置身于外者。秦若亡，连自己邦国都保全不了的秦人有何理由再残存于世？与其为赵奴，还不如做秦鬼！”

“相传，被老虎咬死的人的鬼魂，不敢到其他地方去，于是就作了老虎身边的伥鬼。伥鬼给老虎作向导，路上遇到暗藏的机关或设置的陷阱之类，就告知老虎改道而行。人遇到老虎，衣带会被解开，这都是伥鬼所做的勾当，虎吃了人，伥鬼随后食其残骸，以此维系魂灵不散……”

公子刺指着帐外道：“秦国战败于外，大庶长行苛法于内，百姓疲于劳役，早就没了战心。小子来灞上的路上，见本该春耕的田地一片荒芜，百姓流离失所，面有菜色，皆言不愿再战。大庶长宁死不屈，想要效仿先轸免胄而死，倒是成全自己了，但请不要让更多无辜者送死！”

掏出怀中作为秦国太子信物的巫咸玉环，他严厉地说道：“既然大庶长听不进劝，那吾便以秦国太子身份，请大庶长罢兵！”

其中有一个比较特殊的流派，被称为小说家，这批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编故事，因为这些人里以郑国人为主，故事讽刺的对象就成了郑人最讨厌的宋人……

他公子刺，也不是懦夫！他会为自己做出的决定负责到底！

揠苗助长、野人献曝、守株待兔，郑地嘲笑宋人的民间小故事被他们收集，广为流传。

被赵无恤一套连环计击得信心破灭的公子刺，已经无法理解子蒲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精神。在他看来，如何在强赵的羽翼下存活蛰伏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他现如今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忘本的卑鄙伥鬼，而赵无恤，则是那头嗜血的猛虎……

“老公族和雍都国人或许愿意随你去战死，但外面的普通士卒呢？百万秦民呢？也这般想么？”

这一次，他断然否定了大庶长的玉碎战术，带着秦人放弃抵抗。

宋人在邺城拥有很大势力，自然也不甘示弱，开始反击，什么郑人买履、买椟还珠，把郑人狠狠黑了一番，郑宋士人的骂战，也是学宫里一道亮丽风景线。

公子刺后退几步，又惊又惧地远离疯狂的老庶长，他现在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劝不动眼前这人了。

当然，更多的故事，还是针对南方的楚国人。

“疯了，疯了！”

刻舟求剑、画蛇添足、自相矛盾、叶公好龙……发生在楚国的一些事情被物化为这些故事，成了中原人津津乐道的笑料。据说许多故事，还是从长乐宫里流传出来的，甚至有人说收集这些故事的人正是赵侯，但这种说法被大多数人嗤之以鼻，堂堂君侯岂会做此无聊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