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朝天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定西凉
苍鹰终于降落了下来,落到了速必达冷漠伸出的手臂上。天寒地冻,这畜生在冷云里飞了片刻,便冻地瑟瑟发抖,身体上的毛羽颜色显得格外黯淡。
如果一切如范闲安排,如果世间不是突然多出一个用兵如神,定州军视如己出的年青将领叶完,那么当胡歌率众假意来袭,李弘成大可以趁此战机,将自己留任的时间,再拖个一年半年。
在那位庆国皇帝陛下的面前,似乎一切的阴谋诡计,都只不过是他棋盘里的杀招的前戏。
大将军府里十分安静,沉默许久后,李弘成平静说道:“行军打仗,我不如叶完。”
两个人同时沉默了起来,能够将范闲的应对,将草原胡人将计就计的策略全部算地清清楚楚,并且早已谋划,从而成就草原三十年未有的一次惨败,如此高瞻远瞩,眼观天下的人物,庆国只有一个。
“我去南庆。”海棠朵朵微低着头,双眼一直没有离开红山口的方向,面色恬静,而声音里却流露出一丝自责与反省。
当叶完坐镇青州,指挥布署红山口一役,杀地胡人喊天喊地之际,庆国西凉路名义上的最高军事长官,大将军李弘成,却被软禁在定州的大将军府里。
“跟本王走?”单于扭转马首,回头看了一眼丘上的那位胡族女子。
与他同在府中的,还有离开禁军统领位置,前来定州接任的宫典。青州方面的军报连绵不断地送到了大将军府中,宫典与李弘成分坐两方,沉默地看着这些军情,一言不发。
速必达心里恶毒地骂了一声庆人卑鄙,竟是不给自己丝毫休息的机会,但身为王者,哪里敢放任自己愤怒的情绪冲毁理智,在第一时间内,已经向山坡下方的部属们发出了警告。湖泊四周的王庭勇士们顿时行动了起来,动作速度极快,完全看不出先前的伤损和低落的情绪。
宫典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半晌后沙声应道:“叶完自幼在定州军内长大,从三岁起便在马上习武,操持战阵,只是少年气盛,不忿其父强压其功,所以弃了定州城,投了南诏。”
海棠朵朵没有转身,她身上的皮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身为单于,这般冒险的赌博本来就不应该做,我从来没有真的相信过他……不过我想这一次和他无关,他也只不过是个可怜的,被人算死了的棋子。”
“难怪在京中很少听到此人的消息。”李弘成点了点头。
想及先前那一役的惨痛,单于的双眼便眯地愈加厉害,心情也愈加寒冷。他一夹马腹,来到了松芝仙令的身边,寒声说道:“你说过,他只是借我草原之兵来帮助李弘成稳定地位。”
在青州附近投入作战的部队,基本上是西凉路定州军本部,都是些土生土长的边军。叶家在此经营数十年,除了大皇子当年西征,在此地犹能留下些影响力之外,叶家便等若是定州军的皇帝。如今皇帝陛下将叶家长子调回定州,率领这些定州老军凶悍出击,配合起来当然一点问题也没有。
话虽如此说,但单于心底也极为震惊于庆军的强悍,以及所表现出来的毁灭一切的决心。此时湖泊周边虽然还有数千草原儿郎,然而刚刚经历一场大战,正是疲乏低沉之际,再和那蓄势已久的四千轻骑正面冲锋,胜负不问可知。
而令范闲心悸的那半部南诏边军,其实并没有如他想像那般涌入定州城,而只是在京都西向苍山北部停驻,然后择其中一属入了定州城,人数并不多,但足以控制住大将军府。
速必达的双瞳一缩,沉声说道:“东北方有数千轻骑正掩了过来……”他寒声说道:“庆人此次所谋极大,不知是哪位将领,竟然在这场大战之后,还敢另遣强军深入草原,这般冷的天气,难道这些庆人还敢奢望将王庭一网打尽?”
此次定州军权的交接,其实并不是军士的交接,而只是将领的交接,叶府长子入了定州,在宫典所领禁军等力量的配合下,很轻易地便将军权从李弘成的手里夺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