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京华江南 第四章 这次第,怎一个忙字了得
此时听到范闲的这句承诺,范若若这一月来的不安顿时化作秋日里的微风,瞬息间消失不见,强绷了一月的神经骤然放松了下来——是啊,兄长回来了,他自然会为自己做主。
二皇子牵着小皇子的手,对着大皇子行了个礼。大皇子似乎与二皇子关系不错,上前一个熊抱,接着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粗声粗气说道:“怎么长这么高了?”
沉默许久之后,范闲脸上的表情由僵硬渐趋柔和,最后竟是朗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的快意没有半丝虚假——他确实很欣慰,当年的那个黄毛丫头终于长大了,终于学会坚持自己的看法了。
太子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悦老二与范闲说话时的口气,淡淡说道:“二哥,仪程未完,还是以官位相称吧。”
“若若,你信不信我?”范闲微笑看着妹妹,带着鼓励的神情。
范闲笑容显得更苦,比加了黄连还苦,解释道:“实在是北齐公主的意思,安之区区一臣子,哪有这么大的胆子。”
范若若犹疑片刻后,也露出了往日那般的恬淡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有些不安地拍打着桌面,实在不知道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会给妹妹带来些什么。毕竟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是截然不同的,与众不同的想法,有可能是一把会伤到自己的匕首。他忽然抬头无比温和说道:“可是包办也不见得都是坏事,你没有与弘成相处过,又怎么知道日后的婚姻会不幸福?”
范闲此时却是另有想法。他看着前方那三大一小各自服饰不同,明黄夹着素黄的四位皇子,往黑洞洞的城门处走去,一时竟有些恍惚,心想莫非自己将来也有站在那四个兄弟中间的一天?
范若若依然低着头,语气却没有丝毫松动:“妹妹自小就认识世子,自然清楚地知道,我不喜欢他。”
区区一个臣子,竟让两位龙子如此看重,竟是舍得放下身阶,大皇子不禁皱起了眉头,有些不大愉快。
这话如果让外人听去了,只怕会吓个半死,堂堂范府大小姐,居然会这般直接地说出喜欢不喜欢这种事情来。范闲脑中一片混乱,犹自开解道:“也不一定啊,你看我与你嫂子,不也是指婚,现在过地也挺幸福的。”
二皇子自然也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苦笑着对范闲说道:“我说妹夫啊,你哪天能少惹些事情出来,我看这整个京都的官员都要谢天谢地了。”
范闲看了桌上的事物一眼,轻轻摇头笑着说道:“既然信我,就不要玩这些了,我自然会安排妥当。”
这位小皇子的生母,乃是范府柳氏的姐妹,转拐转弯着算起来,与范闲倒有些亲戚关系。但范闲看着这个面相稚美的小皇子,看着他脸上的天真笑容,心里却咯噔一声,看出对方天真笑容里与年纪完全不衬的一丝自持,不由嘴角浮起了微微笑容,心想本大人自小伪装天真微羞极品笑起家的,你居然敢在我面前玩这套,真是范门卖笑而不自知了。
自从得知宫中指婚后,范若若便陷入了沉默之中。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如何的大逆不道,而抗旨又会带来何等样的祸害,只是从小便被兄长书信教育着,这女子的心灵深处早就种下了看似孱弱,实则坚强的自由种子。可是这些想法根本无人去说,她内心深处更是害怕连自己最为信赖的兄长,也会反对自己的决定。
小家伙嘻嘻一笑,面露天真神态,回道:“将来要与大哥长一般高,出去打胡人去。”
二皇子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牵起老三的手,随着前头的太子与大皇子向城门处走去。二人说话的声音虽然小,但依然传到了大皇子的耳朵里,这位长年征战在外的皇子不免心中生出诸多疑窦。虽然他也知道范闲的声名,但毕竟不在京中,所以不知道范闲手中究竟握着怎样的力量,此时竟愕然发现,不论是二皇子还是太子,在言语间对范闲都是多般怀柔,似乎生怕在场的官员不知道,自己与范闲的关系极其亲密。
范若若猛然抬起头来,带着一丝坚决与执着说道:“哥哥,不是天下所有人都有你与嫂嫂那种运气的。”
范闲这才想起那件事情来,摇头笑道:“殿下也知春闱里出了什么事,一时竟是忘记了,今儿回府一定问出来。”
范闲愣住了,这是他在妹妹的脸上第一次看见对自己的不认同,从小到大,若若每次看着自己时,都是那种崇拜之中夹着欣赏的态度,而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若若直接反对自己的意见,不免有些震惊,震惊于妹妹身上发生的些许变化。
这话就有些不讲理了,先前这位东宫太子叫范闲妹夫倒叫地亲热,此时却不肯让二皇子叫。二皇子却是面色如常,呵呵一笑,应了一声,却是凑到范闲身边压低声音问道:“春闱前,让你回府问晨儿她是怎么叫我的,你倒是问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