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殿前欢 第六十章 记得当时年纪小

范闲一怔回头，看着这位小姐，只见她依然是那副柔弱温顺的模样，只是眉眼间较诸往年多了几丝清丽与婉约，他不由心头一惊，心想这才一年不见，小萝莉怎么就变成如此清纯可人的少女了？

一路行来，园中并无太多景致，就连靖王爷日夜侍服的那几畦菜地，也是几滩乱泥而已。偏生靖王行在前方不说话，范闲也只好沉默跟着，一边打量王爷的背影，思绪却早飘到了别的地方。

那位小姐也看清了范闲的面容，大吃一惊，掩住了自己的嘴唇，那双眼眸里惊喜之后，忽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马上便生起一丝水雾，泫然欲泣。

入王府之后，范尚书出面，挡住了靖王爷的污言攻势，热闹了一番，但连柔嘉和弘成都还没看见，靖王爷便忽然提出让范闲跟自己去走走，虽然范闲不清楚王爷这个提议有什么意图，但看父亲大人暗暗点了头，便也随他去了。

范闲心里那个害怕，要说这京都他最怕的人，除了宫里那位皇帝老子之外，便是面前这位对自己情根深种的小姑娘，记得当年姑娘年纪小，便天天缠在自己身边，好在如今早已尘埃落定，自己是她……堂哥，他心里便放松了不少，可今日骤见姑娘家伤心模样，心里感觉也是有些不顺畅。

……

“这京里的人，不止我一个人种菜。”靖王爷说道。

大铜锁咔嗒一声便被打开，被关在小院里不见天日的靖王世子李弘成，终于得见天日，他大步迈出，看着四周开阔的环境，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一拍范闲的肩膀：“算你小子还念旧情。”

范闲想到那个诗会，想到万里悲秋常作客，想到自己当时满脑子意淫菜地里有位语笑嫣然的白衣女子，却看到了一位农夫……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应道：“王爷总是喜欢戏耍晚辈。”

其实闹这么大动静，王府里的下人们哪里会不知道，只是主事人既然是小范大人，救的又是自家世子爷，谁也不敢去阻拦。

范闲安安静静地跟在靖王爷的身后，往园子的深处行去，眼光却在靖王爷微佝着的后背上看了两眼。

姑娘家终于平伏了心绪，走到范闲微微一福，用蚊子一般的声音说道：“见过闲哥哥。”

只是天寒地冻，草地上自然没有什么新鲜嫩活的草尖，有的只是死后僵直着身躯的白草，偏生却没有什么人打理，看上去显得有些荒败。

听着闲哥哥三字，范闲倒吸一口凉气，心想又来了，又来了，却是别无办法，用长兄一般沉稳和蔼的语气说道：“见过柔嘉妹妹。”

只有湖对面的亭上还残留了一些雪块，温温薄薄地分成了无数白片，就像给深色的亭子打上了很多补丁。京都雪在腊月二十九便停了，三天内，靖王府内的仆役们早就将湖这面草地上的雪扫的干干净净。

一老一少二人便在菜地边停住了脚步，靖王爷嘶着声音说道：“第一回见你，就是在这菜园子里。”

便在此时，忽然一道清清亮亮，有些着急，有些惶恐的声音响了起来。

尤其是这一副苍老的模样，不知道当年是经历了怎样的精神打击。

“哥！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石阶左下方不远处立着位身穿杏红大罗袄的贵族小姐，小脸蛋儿急的通红：“当心爹爹打死你。”

这位王爷不寻常，史书上也是见过这等自敛乃至自污的荒唐王爷，可是像这位靖王做的如此干脆，实实在在对于权力没有一丝渴望的权贵，实在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