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朝天子 第一百一十一章 准备着
范闲的唇角泛起一怪异的笑容,声音略有些寒冷:“宫里可有旨意圈禁我?”
“瞎搞?”范闲笑了起来,笑容里却多了很多沉重的压力,为天下敌并不是他害怕的事情,他的心里只是还在回味先前脑中的那些思绪,有些回不过神来。
过了很久,胡大学士望着他开口说道:“今日怎么想着出来走走?”
许久之后,他很郑重地向胡大学士施了一礼,却没有说任何话,也没有给出任何信息,便转身欲往门外走去。
此言一出,安静的屋舍内顿时冷场,两个人都不再说话,而是陷入各自不同的思绪之中。尤其是胡大学士,他以为范闲是专程来寻自己,所以不得不慎重起来,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要深思熟虑,方能表达。
“安之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情太过直接倔狠了些……”胡大学士看了他一眼,从他的手中接过茶杯,微佝着身子去旁边的小明炉上续了茶水。
这和庆庙里苦修士们的围攻不同,一旦庆国朝廷真的决定清除掉范闲这个不安定的因子,即便范闲个人的修为再如何惊人,也逃不过这个宿命——毕竟他不是大宗师。
范闲缓缓抬起头来,没有发问,眼眸里的平静与他内心的疑惑并不一致。
“先前冒雨入太学,看着那些学士从身边走过,我就在想,或许哪一日,我也会成为他们眼中值得唾弃的对象。”范闲微微低头,疲惫说道。
他顿了顿后,望着范闲认真说道:“你的想法,我不是很清楚,但我昨日入宫曾与陛下有过一番交谈,论及范府之事,陛下对你曾经有一句批语。”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必须承认,我已经老了。”胡大学士望着范闲的背影,忽然脱口而出,悠悠说道:“今日说的话便有些过头,只是……天下犹未定,战事不能休,为了朝廷里的百官,为了这天下的百姓,我希望你能多想想。”
果不其然,范闲很自然地顺着这个话头说道:“如今只是一介草民,能喝口大学士桌上的热茶,当然要珍惜机会。”
胡大学士说的是真心话,他本是皇帝陛下刻意挑选的下任宰辅人选,然而随着朝廷里局势的变化,他的前景却模糊了起来。
“怎么这般落魄可怜了。”看着湿漉漉的范闲抢热茶喝,胡大学士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一现即敛,因为他发现今时今日这句笑话很容易延展出别的意思出来。
陛下为了对抗范闲而捧出了贺宗纬,这位贺大人上体圣心,又精于政务,行事老练成熟,竟是挑不出个错漏处,如今范闲势衰,贺宗纬自然而然地坐稳了门下中书的位置,极得陛下信任,红极一时,隐隐压过胡派的风头。
“不,从来都没有人怪罪过你,唾弃过你,不止这些学生,甚至是京都里的官员百姓,一旦论及法场上的事情,对你犹有几分敬意。”胡大学士咳了两声,缓缓说道:“正如陛下对你的批语一般,陈院长之事,你表现地足够倔狠,这等真性情可以让很多人理解你……但是,你自己必须学会将这些事情想通透。”
这话里已然有了怨意,若是一般的官员当着胡大学士的面说出这样的话,胡大学士一定会厉刻无比地严加训斥,然而面对着范闲,他也只有保持沉默。当然,今日这番谈话的气氛也与春雨里的那次谈话完全不同了,毕竟那时候的范闲,虽然话语无忌,可那是陛下允许的无忌,胡大学士还可以凑凑趣,可如今的陛下已经收回了这种允许,胡大学士此时的应对也显得格外困难。
“百姓敬你只是敬你的情意,然而你若真的有些大逆不道的动作……甚至哪怕是想法。”胡大学士的声音寒冷了起来,“本官容不得你,朝廷容不得你,百姓容不得你,陛下更容不得你!”
胡大学士笑了起来。范闲接着温和说道:“既然没有,我为何不能出来走走?尤其是陛下夺了我所有差使,但很妙的是,却留给我一个无品无级的太学教习职司,我今天来太学,也算得是体贴圣意,以示草民全无怨怼之心。”
“你必须想明白,这是我大庆朝如今的统一意志,都希望你不要瞎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