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京华江南 第一百章 有些事情做得说不得
马楷笑着说道:“两年前提司大人入京,便与少安一见如故,少安来信时,也常提及大人惊才绝艳,日后定为匡世之臣。”
对于叶参将来说,本家如今被皇帝逼的不轻,加上叶灵儿与二殿下的关系,已经有了隐隐往那方面靠的迹像,叶参将虽然从来没有收到定州叶家方面的任何密信,但此时也清楚,范闲今日拿人,是要将长公主在内库的心腹全数挖空,他下意识里便想替长公主那边保留一些什么——任由范闲在内库一人坐大,叶参将担心自己将来的日子也不大好过。
正副二使相谈其欢,互赠高帽与马屁,又于言语间商定了日后内库一行规程,这便拱手告别。
范闲低着头,知道这名叶参将以及在座的其它官员为什么今天要跳出来反对自己,道理其实很简单,上次镇压司库罢工,这名参将知道根本拦不了自己的整理手段,而且自己用来压他的帽子也足够大,内库停工一天,朝廷可损失不起,而今次捉拿这些官员,却是触动了众人最敏感的心理防线,生怕自己这个兼着监察院提司的钦差大人以此为由,大织罗网,将整个转运司都掀翻了过来,伤到了自己。
送到花园门口,看着马楷微躬着的身子,范闲眨了眨眼睛,看来朝廷里的厉害人物确实不少,只是那些人总比自己少了许多前世的恩泽,所以没有太多机会施展罢了。今日之事一定,内库便无大碍,他也自觉轻松,而且往转运司里塞亲信的工作,在年中也会逐渐展开,得了马楷的帮助,这事儿做起来会十分顺利。
马楷微笑应道:“下官身为内库副使,本就应查缉下属官员,今次让他们闹出事来,已是下官失职。”
毕竟是将领身份,求情的话却是不知如何组织。范闲笑着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不用求情了。”
范闲笑了起来,半晌后复又开口说道:“不知马大人认为本官今日处置可算妥当?”
不过身为权管内库一应防务的参将,他并不是很惧怕监察院,一来他自身就是三品大员,监察院没有不请上旨便查缉自己的权力,二来身为军方一员,先不论派系,监察院看在庆国军方的强大实力上,总得给两分薄面。在工潮一事上,叶参将自忖表现的足够不错,今天真切涉及到长公主的颜面,以及京都皇子们的事情,他强忍着内心的不安站起身来,对范闲行了一礼,言辞恳切说道:“大人,这个……”
马楷略想了想后,恭敬回道:“大人深谋远虑,实为良策,官员不比司库,既不能随便杀,又不能随便用刑,如果在转运司开衙审案,一来拖延时间太长,二来也容易引人非议,大人明日带着这些犯官前往苏州,交由总督大人审问,总督薛大人乃国之栋梁,官声威著,慕望尤隆,定能代朝廷审清此案,给陛下一个极好的交待。”
叶参将面色微沉,说道:“即使偶有不妥,但大人三日令已下,这几位大人也已依大人吩咐行事,明言罪不罚,便不应罚。”
此时范闲只是有些猜不到,究竟是什么,让马楷选择了自己,而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子——这肯定不会是因为太常寺少卿任少安与自己的亲密关系就能左右的。
范闲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道:“克己奉公?只怕谈不上。”
看着卷宗上面的一条条证据,这位参将的心中不由渐生寒意,想着这位钦差大人才来内库这么几天,怎么就将转运司所有的底细查的如此清楚?而且那些信阳心腹与司库们的暗中交谈,监察院的人怎么就知道如此的清楚?难道说司库里面本身就有监察院的密探?一念及此,叶参将想起了传说中监察的恐怖,那些在民间已经被形容成黑夜毒蛇一般无孔不入的密探,他不由开始担心起自己来,自己的府上,不会也有监察院的眼线吧?
范闲在心里暗赞了一声,这位副使果然将自己的心思猜的清清楚楚,内库里的信阳心腹,范闲当然要使法子清除了出去,虽然此次工潮之事给了自己极好的借口,但如果完全由自己动手,决是不大妥当,事涉长公主皇子这些宫中贵人,这个烫手山芋扔给那位超品大员才是妙招,一来江南路总督本就有管辖此事的权限,二来薛清虽然会暗中骂自己两句,但他身为封疆大吏,站的位置不同,当然不怎么害怕远在京都的长公主,反而会有些忌惮深在江南腹地的范闲,两相权衡,薛清应该很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
叶参将微微一怔,接过来展卷细细一看,面色渐渐阴沉了起来,只见那卷宗之上写的全是今日被捕的那几名官员一应阴私不法事,而且很关键的是,这上面的罪名并没有扣在所谓贪贿之事上,而是一口咬死了这几名官员在此次工潮中扮演的不光彩角色,所有证据,甚至还有司库们反水的口供都是清清楚楚,比如某位官员曾在何时与哪位司库说过什么话,地点人物写的清清楚楚,下口极狠极准,着实是监察院的上等手段。
“来之前,少安便向我提过,说道这位表兄颇有济世之才,这几日相处看来,少安果然没说大话。”范闲笑着转了话题,开始再次用任少安这个中人,拉近二人间的距离。
范闲并不解释什么,只是从怀里抽出一封卷宗,递给了叶参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