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受益者买单
一想到那种可怕的剐刑,陈天平下腹突如其来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尿意。
黄中面色平静地看着墨汁淋漓的奏折,想到:孔圣.人尚且使用了春秋笔法,本将所说之事大多都是事实,无非是细节之处稍有差错而已。难道聂中不是死于乱军之中?难道薛品不是因为职责所在而自杀?难道阿牛当时的行为是听从了本将命令?难道他的行为没有打乱军队的建制?至于说畏罪潜逃……既然前面阿牛违反了军律,然后又失踪了,畏罪潜逃难道不是一种很合理的解释?
墨汁干了后,黄中便小心翼翼地将之放进专用的.信封中,然后用蜡封好。
“来人!六百里加急,赶紧送往京中!”
……
十多天后,朱棣在养心殿接见了陈天平。陈天平.到时,里面已经有好几个人了。陈天平匆匆瞟了一眼,认出他们是成国公朱能、新城侯张辅、丰城侯李彬、云阳伯陈旭,全都是随朱棣起兵“靖难”的功臣宿将。这些人都是武将,难道说大明即将打仗了吗?
第八章受益者买单
回国之后,吕毅就病了。\\www.qВ5.c0М黄中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生病了,还是因为得知被当成诱饵而气愤,于是以称病作为抗议。尽管两人的私下关系不错,但黄中也没功夫去看望吕毅。如今“陈天平”被劫,必须赶紧写奏折报告此事。黄中身为左将军,是这次护送行为的最高军事负责人,写奏折的任务自然非他莫属。
黄中深深地思索着,眼神暗得象是深不见底的古井。
他并没有疯,自然不可能大大咧咧地在奏折中写明当时猜到了真相,因此不愿意为了冒牌的“陈天平”丧命。尽管那个人并非真正的“陈天平”,尽管“陈天平”被劫之事只是皇上所设计的诱饵,但此事仍然需要请罪。不过,这倒也没什么。皇上多半只会在表面上做做文章,哪怕他表现得再生气,估计也不会对领军将领做出什么惩罚。
此战损失了百余人,这点子损失对于大明帝国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更何况当时还杀死杀伤数倍敌军,即便是实事求是地报上去,也是一笔战功——虽说黄中甚至没有指挥官兵们抵抗,但身为在场的最高军事负责人,最大的功劳无论如何也是他的。
相较而言,朱能、.张辅等人看到陈天平时更是惊讶——其惊讶的程度,与大白天见了鬼没什么区别。
陈天平此刻却也顾不得分析朱能等人的古怪表情。这段日子陈天平一直待在一个连房带院子也只不过几十个平方的地方。除了院子内外的十余名锦衣卫之外,他没有见过其他任何人——非不愿,乃不能也。一旦靠近大门,锦衣卫们便会以肢体语言示意他退回去。更可怕的是,无论陈天平怎么问,那些锦衣卫甚至都不和他说半个字。如果不是认识锦衣卫的装束,陈天平还以为自己被绑票了呢!但正是因为软禁自己的是锦衣卫,而且行为又是那么的古怪,所以这段日子里陈天平胡思乱想的把自己也吓得够呛。
现在总算被放出来了,应该可以知道答案了吧?
这么想着,陈天平向皇上行了三跪九叩之礼,还未开口,皇上却让他起身先看一份奏折。
看着那份奏折,陈天平的手渐渐开始颤抖起来。到了最后,他几乎瘫软在地。现在陈天平已经隐约明白皇上将他软禁的目的了。如果真的被那胡汉苍、胡一元父子抓住,根据对他们的了解,陈天平相信此时自己已经遭受了可怕的剐刑。
但,有两个问题却不好解决。
其一,行人聂聪和大理寺卿薛品都死于此役,这却颇难措词。聂聪的官衔虽说只是芝麻绿豆大小的正八品,但行人却是皇上的特使,这个身份实在太敏感了。而大理寺卿则是那支队伍中品衔最高的文官——正经应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武将活蹦乱跳地回来了,可文官反倒死于战场之上,没个说过得去的说法能行吗?!
其二,那个叫阿牛的百户也.极其难处理。若是实事求是地为他请功,却将自己摆在何处?阿牛勇敢作战,岂不是反衬自己怯战!给他记过?尽管阿牛至今生死未卜,说不定现在已经被安南人给抓到了,因此没办法与自己对质。可当时几百双眼睛亲眼看到了阿牛的表现,如果给他记过的事情泄露出去,激得士兵哗变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就算没激起兵变,将来自己还怎么带兵?
黄中在书房里站起身来,不停地.走来走去,萤虫一样的豆油灯幽幽地照着他颀长的身子,使得那身影象是鬼影一样忽大忽小、忽长忽短。黄中越走越急,最后突然停了下来。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咬牙切齿地抓起毛笔,刷刷刷地疾笔狂书起来。
“……行人聂聪死于乱军之中,大理.寺卿薛品因职责所在,义不偷生,中伏后即自经而死……百户张阿牛不听号令,扰乱阵型,后畏罪潜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