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妹夫一家的传信
伪装成疋田城信使、实施绝杀一击的刺客,身形在空中一转,飘然落到景恒的尸体旁边,仿佛对身后攒刺而来的长枪视若无睹似的,悠然捡起景恒的首级,缓缓转过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浮现出一丝不屑和诡异的微笑,嘴角一撇,吐出几个字道:“一群不自量力的家伙,尽情期待天军焚尽八荒的怒火降临到你们的头!哈哈哈……”长笑声中,刺客竟向身后的虚空纵身一跳,直接跃下了城楼。
“啊!……”信使被景恒突如其来的粗暴动作吓了一跳,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刚下意识地惊叫,结果抬起头正好看到景恒那凶神恶煞般的眼神,顿时将叫声咽了回去,浑身哆嗦着说道:“将军,是织田家的‘妖狐’伊藤徐晔!今日清晨,两千精锐伊藤军趁着雾色悄无声息地发起突袭,措手不及之下,城门顷刻间便被夺取,敌众我寡,主公亲率旗本坚守天守阁整整两个时辰,自知不敌,举火了!属下奉命杀出重围,乃是传主公之话与将军……”
“疋田城陷落了!陷落了……”景恒喃喃自语着,茫然松开手后退几步,“连织田‘妖狐’都来了吗?看来已经势在必得了啊……”脚步踉跄的景恒看去就像一瞬间失去了精气神、只余一具皮囊的行尸走肉,语气中透着对任何事物都已不在意地说了一句:“景继大人留有什么遗言,你说……”
景恒说完,城楼短暂陷入一片沉寂,而就在此时,惊变骤起!!!
“疋田景继让我带话给将军,朝仓必灭,我正在地狱里将军呢!哈哈哈……”
丧心病狂般的笑声响彻整个城楼,
永禄八年公元1565年四月十七,越前国金崎城,
朝仓景恒一身戎装、神情肃然地站在朔风不时呼啸而过的城墙,双手紧紧地抓住城垛处的城碟,仿佛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塑般久久地凝立着,失去焦点的眼神定格在城下辽阔原野那绵延数里的黑压压的由人组成的庞大军阵。
此时此刻,景恒的内心在经历了最初看到宛如从天而降时的极度震惊和无尽恐惧之后忽然变得十分平静,完全没有了忧虑和慌乱,就像一个天年将尽的老人看待临近的死亡那样已经不再有任何的不安和挣扎,相反,只觉得解脱后的无比轻松,那是灵魂的放松。
对于景恒而言,现在只剩下最后的一点小事了,只要认真做完它,他便可以彻底摆脱一切的痛苦了。景恒缓缓转过身,眼神中带着一丝留恋地眺望着北方天空,心中悠然一声长叹:“主公,属下尽忠了……”
“禀将军!疋田城信使赶到,有紧急军情禀报!”就在朝仓景恒的思绪从漫无目的的虚空神游之中回转之际,只听一阵零碎的脚步声从城墙阶梯处传来,一个传令兵匆忙地跑了来,单膝跪地大声道。
乍听之下,景恒和四周的旗本都是愕然,就是这一愣神的时间,注定了景恒的命运。
唰!一道耀眼炫目的白光平地闪现,在一干呆滞中的朝仓武士面前破空横斩而过,哧的一声轻响,一溜刺目的血红洒向长空。
白光笼罩下的景恒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感觉到一股劲风拂过,然后颈间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将军!!!”白光隐没,惊呼四起。
城楼陷入一片混乱,无数朝仓旗本武士从四面八方狂奔而来,每个人的脸都显出惊怒交加的神情,身为武士的骄傲让他们难以接受,在如此之多的人的严密护卫下,自己的将军居然变成了躺在地的一具无头尸体。
景恒方欲迈步前行,闻言不由一愣,继而猛地反应过来,转身大声喝令道:“快!你立刻将信使领来!”
“嘿!”传令兵点头应命,起身快步小跑下了城楼,过了一会儿,就见传令兵领着一个身背茶花纹靠旗的武士碎步走城楼,传令兵走前一步,恭首行礼道:“将军,疋田城信使带到。”说罢,便退到一旁、按刀而立,不再言语。
景恒心忧疋田城的现况,神情急切之下甚至没顾得看信使的表情,便脱口问道:“疋田城情况怎样?景继大人那里答复如何?疋田城的援兵何时能够到达?”一连串铺天盖地砸向跪在地的信使。
然而,当话音一落,景恒却突然发现,自己所问的问题答案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因为信使的脸满是惊恐、灰败之色,表情扭曲地痛哭着,半晌才抽泣着断断续续道:“将军,疋田城完了,疋田城完了啊!主公、主公,他已经血战捐躯了。呜呜……”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什么?!!”一瞬间,景恒仿佛感觉到浑身血液凝固,一丝彻骨的寒意顺着经脉蔓延至四肢百骸,令人如坠冰窖,绝望的念头情不自禁地爬心头。景恒焦躁地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冲前,一把拎起可怜的信使,神情狰狞道:“怎么回事?疋田城怎么会莫名其妙地陷落?给我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