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要说取暖，真的是彼此依偎着最管用。大伙儿都穿着中衣，薄薄的两层绫子，靠在一起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要是两个人里有一个糊涂着，兴许就能坦荡点儿。可现如今都是明白人，这么贴着，说不出来的滋味。

皇帝点点头，伤口痛，但看着她在身边忙碌，心里也是安详的。

素以脑子有点混，连什么时候和主子换了姿势都不知道。本来是她揽着他的呀，后来怎么变了呢？他一手枕在她脖子下，一手把她往自己怀里带，她就像只汤婆子似的给他按在了胸前。

她没言声，知道他在宽她的心。留着神替他脱了湿衣裳，把毡子搬过来盖在他身上，轻声道，“您靠着歇会儿，剩下的交给奴才来办。”

她艰难的抬起头，“主子您背上冷吗？您转过去，我给您捂着。”

皇帝两块兔肉下肚找补回来点精神，他认真的思量，“你看城里的老字号，都爱带上个姓儿。像馄饨侯、爆肚冯、小肠陈……咱们的买卖要做大，就得学他们那样，叫上去爽口，一目了然，还要透着大气。”他举着一根骨头晃了晃，“这么的，我也入个股，这儿有现成的名字，就叫‘东坡素肉’吧！你瞧怎么样？”

皇帝瞧她一眼，想笑，笑不出来。

素以愣了愣，怎么说话儿就入了股了？还不拿自己当外人，把自己的名字也加进去了，这不叫喧宾夺主吗？做买卖是她的主意，他皇帝干得好好的，怎么来她这儿插一脚？还东坡素肉，听上去那么别扭！

她托着茶吊喂他喝水，温声道，“您还是撑会子吧，吃了东西再睡不迟。您看那两张兔皮，回头我给您包脚，比靴子强多了。”她探到毡子下摸他的手，冰冷冰冷的。做皇帝的养尊处优，肯定没受过这样的苦。她心疼他，勉强忍住了哭才道，“您冷吧？奴才要是进来捂着您，您会不会觉得奴才不尊重，冒犯了您？”

皇帝知道她肚子里打仗呢，有意的绕开了说，“这个好，我瞧着能有大出息，就叫这个吧！回头让户部裁度裁度，造个什么样的门脸儿。门楼要高，看着气派了，来的人也多。将来未必只卖腊肉，别的也可以附带。比如卖酱，办个酱园也成。一辈传一辈，到了下代里就成老买卖了，老买卖更值钱。”

皇帝的中气有些不足，所有的力道都从伤口上泄出去了似的，回她的话明显感觉吃力。他说，“我迷瞪一会儿。”

素以简直插不上话，张口结舌了半天，最后泄气的扔了骨头扑扑手，“以后再说吧，吃饱了睡觉。”

她回头看看皇帝，他靠在石壁上，眼皮子耷拉着，很没精神的模样。她觉得很伤心，像给大铁锤砸了一下心脏，既痛苦且上不来气。挨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一边支起三角架烤皮子，一边歪着脑袋叫他，“主子，您困了吗？”

不再天南海北的吹，只听见边上爆炭的哔啵声。嘴里停下来，气氛就变得两样了。皇帝腿上冷，自发的往上缩了缩。叫她察觉了，小心的绕开他的伤处，热乎乎的小腿肚和他的缠在了一块儿。

素以不是深闺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她上山下河什么都敢干。捞着袖子先把门口的血收拾干净，免得把野兽招来，又抽刀上歪脖树上多砍了几根枝桠往洞里拖。宫女不是会打络子吗，她努力把那些伸腿叉脚的树枝都编起来。瞧着马虎粗糙，但是盖在洞口上，万一有危险也能略作抵挡。最后就是收拾野味，这个她最拿手，放血剥皮挖内脏，三两下弄妥了，抄把雪擦一遍就能上火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