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舂谷持作饭

“从平旦到日出，要整整一个时辰吧。”

“以仲兄的本事，做亭长是轻了的。”

大嫂已经开始淘米做饭，即便花了这么长时间，舂出来的，依然只是最粗糙的“粝米”，煮出来的饭，夹杂着不少带壳米和麸皮，一口下去，要磕半天，咽得急了，甚至会刮得嗓子疼。

他一把拉过惊道：“此事八字只有一撇呢，事情定下来前，休得出去乱说！”

黑夫看着手里沉甸甸的木杵，以及大青石打制出来的石臼，若有所思。

伍老，就是他们这个“五户为邻”的负责人，虽然不算官吏，却只有五户人家里最富裕的才能当上。

在里中，家家户户皆有厨房，前门通向前院，顶上一般没有封顶，好让烧火的黑烟散走，灶台在厨房内，架着釜，旁边还有几个三足陶鬲。

伍老家养着好几头彘，每年入冬都要杀一头，将肉干晒出来。因为这年头，肉干晒的越多，说明这人家日子越好过，黑夫他们家，过年顶多能吃上条鱼，闻着隔壁飘过来的肉香味流口水，虽说这年头的猪没有阉过，味道不如后世，可也是肉啊。

黑夫让惊该干嘛干嘛，他则往庖厨那边走去。

接下来，二人无话，黑夫大概舂了半个时辰的米，待到外面已经天色大亮时，才终于把五大二小七个人一天的口粮舂完，已经双臂酸痛，累得不行了。

所以黑夫可不想带惊去亭里，授人以口实，便道：“你就老老实实在家照顾母亲，帮衬伯兄。再说了……”

“这年头的生产力实在是太落后了，尤其是舂米，简直是家庭妇女的苦刑，毕竟男人要在外忙活田耕，没时间做这些。母亲说她从十岁起，舂了几十年，胳膊都要舂废了，如今她举不动，就轮到大嫂，再过十年，是不是就轮到我那侄女小月了。女子们的大好青春，就是这样一点点被打磨粗糙的啊……”

而秦对廉政的重视，比之后世，有过之而无不及，《为吏之道》上那句“清廉毋谤”，秦人的确是在认真执行的。

黑夫叹了口气，别人家他暂时管不了，可自己的家人，于情于理，可不能再让她们受此苦活折磨了。

正是因为这个理由，昨日黑夫说明此事时，母亲才答应了下来，还絮絮叨叨地说要去亡夫的坟头拜拜，感谢其保佑。他们家在楚国时就是无姓无氏的庶民，入秦后的三代人里，也没做过官，只是便宜老爹破天荒地做了公士，有了点积蓄，还让儿子学会了识字，如今黑夫有机会为吏，真是祖坟冒烟了……

他一个壮汉都这样，难怪经常做舂米活的大嫂总是胳膊酸肿。

“大概是吧。”

“丘嫂，平日里舂米，要多长时间？”黑夫擦了擦汗问道。

惊虽然有些气馁，但却没来由地对黑夫信心十足，同时搓着手道：“仲兄你若真能上任，那可是我们家世代以来，第一个做官吏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