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司机看向后视镜，薄聿铮微微颔首，于是便发动了车子。

早有人替他们将等在外面的车门打开，却因为薄聿铮此行并未公开，所以未行军礼，只是将身段站得笔直而工正，“少帅，江小姐。”

他也不多纠缠，点头吩咐司机开车。

“黛云，都过了这么些年了，你对他的偏见还没消掉？”他淡淡问，声音里倒是听不出责备。

黛云却突然喊道：“等等！”

她的话没有说完，便被他若有所思的视线打断了，不由得有些心虚，小声道，“你看我做什么，我又没说错。”

他转过头来看她，而她笑了一笑，“就是忘了告诉你，婷婷的英文作文得了满分，写的是你。”

“你不需要再去百乐门，”他叹了口气，“闹了这么多年脾气，还不够么？”

江黛云笑了笑，“我不要，你现在每次来好像就只会给我钱了，你知道，我并不缺钱的。”

她不答话，笑着去握他的手，然后飞快的在他脸上吻了一吻，放开的时候，已经把那支票拿到了手中，“我收下，这下子可以堵住你的话了吗？”

恰此时，车子缓缓的在一幢洋房前面停了下来，薄聿铮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放到江黛云手中，“照顾好婷婷。”

一面说着，一面下了车，司机关上车门，黛云弯下腰微笑着摇手。

那江小姐何等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来他不愿多讲，也知道，不管他的那些军事行动也好，生意买卖也好，都是容不得旁人过问的，却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想了想，又再开口：“你的事我也管不了，不过有一点，你这次来上海，不见陆风扬便也罢了，若要见他，可不能不防着，他现在俨然成了地头蛇了，那一肚子的坏水比起从前只有多的绝不会少……”

薄聿铮的眼光微微柔和了下，黛云又敛了笑，看着他轻道：“这一次，我大概就见不到你了罢，你记着我说的话，要提防着陆风扬，还有，有机会多来看看我们，婷婷很惦记你，我也是。”

薄聿铮淡淡应了一声，并不多说。

她说完便站直了身，摆摆手，示意开车。

汽车缓缓的开动，那江小姐转过头去，看街灯在身旁人脸上留下忽明忽暗的光影，忍不住还是开口问道：“你这不才刚过来，怎么又要走了吗？”

江黛云微微笑着，姣好的容颜印在车玻璃上，带着一种亦幻亦真的美丽，“我还记得那几年，一到下雪天，我们买不起棉被和厚衣裳，夜里就都挤在一处取暖，松霖睡觉最不老实，你怕他踢到我，总是让我睡到最里面……那个时候，我和婷婷差不多大吧，一晃眼，都老了。”

薄聿铮点点头，“进去吧。”

薄聿铮向车窗外望去，大片大片的雪花在霓虹灯笼罩的夜色下纷扬飘洒，这一场骤降的雪下得又急又紧。

黛云笑着摇头，“我看着你走。”

江黛云不说话了，转过头去看街景，忽然笑道：“你看，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