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调 第四十八章

过了很久，他叫了一声：“郡主。”

“各位郡王亲王，就无需在此久候了，”沈秋挽着袖子，面色早已熬得苍白，“请都回去休息吧，若狄相缓醒，小人自会遣人去禀告。”

我努力笑：“狄公又玩笑了，永安已不再是什么武家郡主，而是临淄郡王的妾室。”

就在我一一行礼时，房内已走出两个人，立刻引得众人围了上去。

“本相，还记得，”他眼中亦是带笑，却不同于我的强装，只是淡淡地，带着老者的了然与释然，“和郡主的几次私下交谈。”

那个叹‘郡主好眼光’的老者，亦是劝散我二人的人，彼时今时，江山依旧是风雨飘摇，这个始终守护李家的人却终是年迈病衰，怕已要走到最后了。

他面色极沉，眼中似乎已有了血丝，只是静立在沈秋身侧。此时，王元忽然自一侧走上前，低声询问着是否要吃些东西，他摇头，微微地笑了下，没有说话。

约莫到了后半夜，里间忽然传来些吵闹，我不禁放下杯，李成器却已经站起身，径直走了进去。过了会儿，沈秋才出来，走到我面前：“你怕是武家最后一个见狄公的人了。”我起身走了两步，才想起李隆基，还未转身他已经先低声开口：“我在外堂等你。”

而此刻，只看他右臂缠着白布，环绕于脖颈之上时，就已痛的喘不上气。

我顿了下，没有回头，直接走了进去。

直到父王走过来，我才抽开手腕，叫了声父王。这一句，不少人回了头。当初在大明宫中常伴陛下左右，这些个王孙贵胄哪个不是待我极善，如今即便是身份一退再退，逃不过他们暗中的闲言碎语，但见面了也终要做足礼数。

我点头：“永安也记得。”

我无奈，只能就这样任由他拉着我，进了相府。据说今日险情频传，连皇祖母都亲自来探看过，自然亲王贵胄都不敢怠慢，一路上碰了不少，到狄相房外时更是立了不少人，有当真痛心疾首者，亦有不过敷衍了事者。

金戈铁马，征战边疆，我无法想象那连连险境。

内室的家眷都已退了出来，只剩我和沈秋，还有李成器。

整整一年，我从未出过王府，而他也从未再出现。突厥叛乱，边境一路兵败如山倒，陛下不得已以皇嗣李旦为帅，征兵天下，可李旦身为皇嗣又怎会亲自出兵征战，最后这么个力挽狂澜的险位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灯烛摇曳，拖长了人的影子，我走到床边蹲下，看狄公微微在笑着，不禁湿了眼眶。他缓缓伸出手，我立刻伸手握住了，等着他。

他就隔着我十步之遥，我却听得分神，只因那门边立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