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关于这件事,颐行看得很开,说不要紧,“大小是个事由。我不进宫,怎么能见着你,怎么能捞你阿玛呢。尚家小辈儿里,因为你阿玛的事儿不能入仕,倘或没人扶持一把,再过两年,尚家就真的一败涂地了。”
男人好像并不是很能理解女人莫名的多愁善感,就像她有时候不能理解他的矫情一样。
“只是我这一走,倒把您牵扯进来了……”知愿愧疚不已,“听说您如今是他的纯妃,姑爸,我怪对不住您的……”
“我哭是因为分离,不在于她过得好不好。其实她也挺可怜的,怀了身孕娘家人不在身边,自己一个人背井离乡躲在这里……”边说边觑了他一眼。
如今回忆起来,还有那么点不真实之感。皇后是一国之母,就算平常大家子,要休了明媒正娶的太太也不是件容易事,何况煌煌天家!皇帝终究是个好人,他顶着内阁的一片反对声,放了她一条生路。也可能是因为不喜欢,没有深情吧,一别两宽,对谁都好。
转了一圈,又回到前院,皇帝站在鱼缸前,正研究那架自制的小水车。
知愿点头不迭,扶她坐进车里,目送马车离开。都走了好远了,颐行探头出去看,她还站在那里,挺着个硕大的肚子,朝她挥动着手绢。
这就不用想了,皇帝是不会答应的。颐行又在她的陪同下四处走了走,看了看,看见这宅邸透出殷实和雅致,占地不比丰盛胡同的宅子小。
这回她没憋住,放声大哭起来,那高喉咙大嗓门儿,震得皇帝脑仁儿嗡嗡地。
后来又询问,伺候的人手够不够,生计艰难不艰难,知愿说一应都好,“可惜您如今有位分,要不在我这儿住上两天,咱们姑侄一处,也享享天伦。”
皇帝说怎么,“你瞧我干什么?是我让她辞了皇后的衔儿,执意要出宫的吗?”
“可以这么说吧。”知愿娓娓道,“那会儿症候越来越重,恰逢阿玛坏事,后海的宅子给抄了,阿玛也发配乌苏里江,我这皇后是一天都当不下去了,连遇上个把贵人常在我都心慌,觉得她们八成在背后议论我,笑话我。这么着,我干脆和皇上说开了,我说我要走,我在紫禁城里活不下去。本以为他会大骂我一顿,死也要我死在宫里,可没想到他琢磨了一个时辰,最后竟答应了。”
那倒不是,原先她一直因为皇后被废一事耿耿于怀,但今天亲耳听见知愿的解释,也看见了她如今的日子,对皇帝的怨恨一下子就淡了。
“别哭啦。”他不得不捂住耳朵,“哎呀,别哭啦!”
“没事儿。”老姑奶奶说,“谁挑都一样。眼下我混得不错,你不必替我担心,只管和姑爷好好过日子。等再过两年,悄悄地回城看看,也好让老太太和你母亲放心。”
颐行说:“我哭两声还碍着您了,您上外头坐着去吧!”
这番话说得知愿愈发没脸,低声嗫嚅着:“本来这担子,应当是我来挑的……”
可真是了不得了,说她两句,就要被她撵到外头去。皇帝不屑之余,却还是忍受了她绵绵的呜咽声,硬着头皮安慰她:“她要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你在这里吊嗓子,我还能想得明白。如今她过得这么好,你到底有什么道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