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传火

今日之事，负责选定名额的县宰有些尴尬，其余九名弟子低声议论着第五伦的“独行”，屋外的吏卒则看着他笑，觉得这孩子太傻了。

此时，台上两位官吏竟忘了今日正事，俨然将官学当成辩坛，指着灯烛你一言我一句，说得正起劲。

第五伦却自有计较：“且不说入了太学不一定能仕进，就算呕心沥血苦读几年，混上个没有实权的郎中、文学掌故又如何？手中能有一兵一卒么？”

明明是大白天，青铜灯盏上的黄蜡烛却被点燃，火焰在烛芯上微微跳跃，缕缕青烟于屋内飘散。

“我没记错的话，新莽是个短命王朝，看这形势，距离倾覆恐怕不远，现在赶着去做新朝的官……”

第五伦确实没把读书当官当回事，没办法，这什么五经六经实在太枯燥了。他打听过，除非是天赋异禀，否则学五经的时间成本大到惊人，从前汉开始，就有十五六岁入太学习五经，结果到了头发全白，仍只能通一经者。

“灯烧干了，可以加膏油续上，烛点尽了，可以再换一支，只要传火不停，焰亦不灭。那么人将死之时，精神能不能也换一个身体，继续长存呢？”

皓首穷经，岂是虚言？

“伯师请讲。”

再者，太学是扩招了，但工作岗位没扩啊。每年入学千人，却只有百人能射策为官，十里挑一，竞争还越来越大。看来不管哪个时代，考试这玩意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新朝天凤五年（公元18年）秋八月，关中，列尉郡首府长平县官学厅堂。

“那不是49年加入果军么！”

“但我有一惑，君山能否解答？”

第五伦可不想一头扎进竹简堆里浪费时间，与其去研读那些旧文章，还不如在家里继续推进自己的计划——如何在即将到来的乱世里自保。

“然也，蜡炬之灰烬，犹人之衰老，齿堕发白，肌肉枯槁。到这时，精神再不能为血气滋润，等到身体气绝而亡，精神也如火烛之俱尽，彻底消失。”

走出官学时，外面的炎热已经消退，凉爽的秋风吹得人很舒服。

“君山方才与我同车而行时，曾有形神烛火之喻，你说：精神居于形体之中，就像火焰在蜡烛上燃烧。蜡烛燃尽，火亦不能独行于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