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朝霞如血

秦堪猛地勒住了缰绳，静静地注视着那道在袅绕烟雾中徘徊踯躅的悲伤身影，心中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仿佛忽然被狠狠撞了一下。

…………

内城千户所的大门仍燃着大火，门板塌了一半，冒着火光拦在大门正中。

城内静悄悄的，一夜的激战，遍地的尸首令京师的百姓吓破了胆，往常早已开张的集市此刻空荡荡没有一丝动静，街头只有一乘又一乘的蓝呢官轿穿街而过，经过骑马的秦堪身边，轿帘被赶往承天门准备早朝的官员们掀开，露出里面一张张或敬畏或仇视的脸庞。

女人的眼泪有很强的传染力，没过多久，杜嫣的眼泪也跟金柳一样扑簌而落。

秦堪端坐马上淡然一笑。

秦堪使劲甩甩头，似乎想甩掉脑海里那段血腥的回忆。

千户所的院子里遍布残垣焦木，大火已熄灭，处处冒着浓烟，院子平地上摆满了尸首。有东厂番子的，更多的是锦衣卫校尉，他们死时姿势各异，满地的鲜血已然干涸，画面极其令人作呕。

“不说了，赶紧回你府里去，不知金柳怎样了，昨晚城里那么乱，李二有没有护她周全……”

她的眼神令杜嫣感到一阵心痛，哀莫大于心死，大概便是这般了吧。

丁顺急忙点头：“属下也着急了，我家那婆娘虽说貌丑身粗，但终归是多年夫妻，真让人揪心。”

越是感觉幸福，越对金柳感到由衷的怜惜。

王岳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秦堪颇为赞同，是忠是奸，千百年后自有后人评说。

幸福是比较出来的，杜嫣心中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幸福感，有家，有地位，有亲人，还有一个彼此爱得炽烈的相公，上天待她很好了呢。

远远的，内城千户所遥遥在望，秦堪在丁顺等人的簇拥下打马疾驶，忽然，一道俏丽熟悉的蓝色倩影出现在秦堪眼中，那道憔悴的身影失神地注视着冒着青烟的残垣断壁，神情期盼却带着几分失落和忐忑，不时咬着下唇焦虑地看着院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能令她活下去的希望。

杜嫣静静在身后看着她，心中不知怎的有一种莫名的抽痛，为这位素不相识的女子甫失挚爱的痛楚，也为这盛世人间里处处可见的破家苦痛。

金柳扭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却并无多少感激的意思，只有吓人的空洞无神，如同一片泛不起任何波澜的死水。

秦堪赞许地瞧了他一眼，道：“糟糠之妻不下堂，你这粗货倒是个有情义的。”

杜嫣眼疾手快，娇躯一闪便越过了她，在金柳被大火灼伤前的一刹，莲足飞起狠狠一踹，燃烧着的门板被踹到半空，砰地一声重重落下。

丁顺憨厚地一笑：“属下这人粗中有粗，呵呵，婆娘最清楚。”

金柳仿似不觉，身躯一动便朝那团大火扑去，像一只追求解脱的飞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