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五章 会审刘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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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老脸难得一红,拱手慨然道:“陛下果真慧眼如炬,臣佩服。”
辰时一刻,刑部尚书闵珪半阖的双目突然睁开,左右看了一眼,朝另外两位主审官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闵珪将案上惊堂木猛地一拍,沉声喝道:“带人犯刘瑾!”
盯着秦堪,朱厚照苦涩道:“说实话,前些日子朕听说刘瑾家的祖坟被修成了帝王规模,更有许多严重逾制之处,朕本来以为是你私下搞的动作,想陷害刘瑾,如今想起来,朕委实冤枉你了,刘瑾的祖坟逾制,想必是他自己所为,只是他权势熏天,下面的人不敢吱声罢了。”
两侧站班衙役手中的水火棍如雨点般顿地大响,低沉的“威武”喝声回荡堂内,令人心旌凛然,顿生敬畏,昭示着王法森严,善恶立报。
刘瑾之案太过重大,主审官竟由刑部尚书闵珪亲自担任,这位天顺八年的进士年迈老矣,行走间已带着几分暮气深沉之相,然而步履却依然稳重,闵珪当过左都御史,当过两广总督,当过按察使,为人老成正派。
秦堪叹道:“刘瑾刚被拿下狱,陛下便第一时间来我的家里,其实陛下自己心里对先帝的话也是不赞同的,既已认定,何必求证?”
另外两位主审则由都察院右都御史屠滽和大理寺正卿田景畅担任。
朱厚照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父皇曾经告诉过我,他说帝王没有朋友,不仅因为帝王无情,别人同样也对帝王无情,所以帝王注定是孤独的,刘瑾之事已证明父皇说的话是对的,秦堪,你呢?”
三司正部堂官同聚一堂共审一案,如此豪华版审案阵容相待,天下唯刘瑾才有资格享用。
朱厚照叹道:“……后来戴义说到刘瑾的侄孙刘二汉被江湖术士算出是皇帝命,刘瑾那时又刚掌了司礼监,一心欲把朕的江山夺来送给他的侄孙,朕这才觉得刘瑾造反之事果然说得通了……”
未多时,戴着重枷脚镣的刘瑾缓缓走出,衙役将他领到大堂回廊外,除了他的枷锁,只留着脚镣,任他一步一步缓缓走到大堂中央站定。
满朝内外喊打声中,刘瑾又被诬陷而失去了朱厚照最后的信任,如何能活命?
今日的刘瑾已不复大明内相,司礼监掌印时的飞扬风光,只在内狱里过了一个晚上,刘瑾的头发已变得雪白雪白,头发既脏又乱,松松垮垮披在肩后,形若疯子,身上的白色囚衣尚算干净,却赤着双脚,形貌枯槁潦倒之极。
秦堪沉默半晌,叹道:“陛下,一国之君若连信谁不信谁都不确定,还要求教于他人,如何号令天下,威服臣民?陛下心中自有一杆秤称量天下英杰,你若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将来朝中难保不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刘瑾。”
衙门两扇大门已完全打开,外面的官员和百姓挤在一起,人多却鸦雀无声,所有人静静注视着刑部大堂,注视着正堂端正坐着的代表三司正部堂官,期待着大明正德年间最大的一桩巨案开堂。
朱厚照说这话时分外可怜凄楚,自从下令拿下刘瑾后,他便感到一阵比寒冷更彻骨的孤独。
所有人都有着同样的想法,他们要亲眼看到刘瑾认罪,亲眼看到刘瑾将会得到一个怎样的下场。
朱厚照眼圈一红,凄然道:“秦堪,朕……现在还是很难受,心里好像有几百几千柄刀狠狠扎着,你曾跟我说,世道人心难测,可朕没想到连身边最信任最亲密的人都会对朕心怀不轨,秦堪,朕以后还能相信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