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宴火（一）

对来犯辽军的作战方案，一座座寨堡将只是行军和驻扎的节点，寨中驻军会主动出击，在远离城池十数里甚至更远的郊野，逼迫辽军放弃劫掠，或离开，或战斗。对辽国的作战风格来说，不论哪个选择，都是失败。

代表定州路最高长官的大纛，就挂在王厚的背后。

过去官军惧怕辽军，所以必须要依托城池或水道来保证军阵后方安全，现在的官军，一旦立起军阵就完全可以不用担心背后杀来一支辽军。

军帐中，王厚坐在最上首，其下定州路诸将分列左右。

如果辽国皇帝不是蠢货的话，遇上这等战术，那么他除了丢脸地退走之外，就只有聚集主力，争取短时间内与自己麾下兵马决战，并战而胜之。

一旦辽军进攻，他们将会在自己的指挥下依托寨堡进行防御……王厚嘲讽地笑了起来，这是开国以来的战法，直至十年前为止。

听命于他的将领——除了边境上的几个不便离开外——全都在这里了。

除了那个功效难知的平戎万全阵，过去官军对辽的作战方略，都是以稳守城池为上。但从十年前开始，官军对辽的战法已经发生改变，不再是单纯的据点防御，而是寻求城外决战。

相邻的将领们都在小声交流着眼前的战局，王厚拿着白锡酒杯，等着幼子王礼给每一位将领的酒杯中都倒满来自京师的美酒。

辽人的战法，一贯是避实击虚。遇上辽人，坚城易守，但脆弱的县镇乡村，却往往遭遇劫掠。对于机动性堪忧的官军来说，遇上倏忽而来倏忽而去的契丹骑兵，也只能任其鱼肉地方。不过相应的，辽军的后勤也是建立在不断的劫掠收获上，如果被遏制了以战养战的补给手段，辽军只有败退一途。

或许这战前的最后一场酒，如果是在其他将帅主持的酒宴中，多半还有伎乐登场，但在治军严苛的王厚这里，能有酒水，已经是格外开恩。有性格严肃的王厚在，一众将军都是食不甘味，饮不尽兴。不过相比起欢快的宴乐，即将面临的战争重要百倍。

自立国以来，官军都是设法以主力阻截辽军前路，以偏师抄截辽军后路，以此来压缩辽军的机动力，逼迫辽军决战。十多年前，郭逵扼杀河北境内的几支辽兵，也同样是利用这种手段，不断消磨几支辽兵的战斗力，直至逼得对方走到有利于官军作战的地方进行决战为止。

大战即在眼前，百里之外，辽军的先锋一个月间已经成百上千次越过边界，与大宋边境守卫进行了无数次的交锋，北方更远一点的地方，辽军的主力业已随着辽国皇帝的御帐一起到来。

现如今，不论军心、士气，还是装备，都比十年前有了更大程度的提升，从任何方面来看，都要求官军的战术体系进行与之相适应的变革。

宴会的参与者，心思并没放在酒肉上，或许在侧着身子与相邻的同僚说话，或许在举着酒杯，接过王厚幼子王礼倒过来的酒水，但他们的注意力大部分都还在最上首的定州路主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