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霜蹄追风尝随骠（一）

收复旧丰州城，因为是在契丹人嘴边抢食的缘故，难度虽然不低，但比起夺取兴灵，可就简单多了。新丰州的位置，是划了府州的萝泊川掌地复建，本就在府州城西北百二十里。尽管府州和新旧丰州并不是在一条线上——新旧丰州是正东正西的位置——可从新丰州再往西去百十里，并不算多。最关键的是，屈野川向南去，流经的是麟州的州治新秦。直接从麟州北上，比从新丰州向西要方便许多。

“记得佩六国相印的苏秦吗？他为什么送张仪去秦国。人与国家的利益不可能是一致的。莫说权臣，就是皇帝，不也有隋炀、商纣吗？”

李宪专注地看着沙盘，过了一阵，他抬起头，紧紧盯着韩冈：“龙图的目的，当不在丰州，而是麟州、晋宁军，乃至银夏之地。”

黄裳摇摇头，犹有不屑：“想不到耶律乙辛眼光狭隘如此。”

“看了沙盘，的确直观不少吧？”韩冈笑了起来，李宪说得正是，他和折家的目的都不仅仅局限于旧丰州，“重夺旧丰州，目的在于屈野川、及其支流浊轮川【今乌兰木伦河】流域。控制了这两条河流，等于关上了辽人从西京道南下的大门。将大漠【今毛乌素沙漠】以东的西夏国土，也就是麟州、晋宁军以西，银州、弥陀洞以北的大片土地，一同收归大宋。”

而旧丰州虽在黄河南，可跨度极大。丰州王家本是党项藏才族出身，在宋初，黑山南北皆是藏才族三十六部的集聚地。等到王家的家主王甲举部众内附，受命立城建州，甚至有居于黄河北侧的藏才族余部投附。不过那都是属于羁縻性质，就像广西的邕州占地之广，甚至堪比一路之地，左右江地区全都属于邕州，但下面尽是羁縻州。

韩冈看了折可适一眼，又低头下去看公文。

旧丰州向北去的辖区，曾经跨越黄河，在黑山之下，应算是河套平原中的前套地区。但在契丹人势力扩张，加大了对西北的控制之后，韩冈也不指望能去占这个便宜。

黄裳更是书生意气，也不会认为骂几句朝堂诸公有什么大不了的。跟着折可适一起骂起了王相公和吕参政。

韩冈将李宪邀请到白虎节堂中，在一副新做的沙盘边，指着上面的一个城池标志：“我所想要的是丰州城，和附近的一小片核心地区，并不是丰州全境。”

好吧，其实这是韩冈的想法，换做他来做，肯定会这么去做。

“这样的人其实不少啊……最近不是有个徐禧？还有朝堂上的相公、参政呢。”折可适毫无顾忌，嬉笑不拘。

李宪看着沙盘，缓缓地点着头。

韩冈深有感触地叹着，“耶律乙辛是权臣，不是皇帝。在辽国的未来和自己的权位之间，你说他会选择哪一个。而且在他眼里，多半是自认为只有巩固了自己的权位，辽国才有未来。”

旧丰州城的位置，在府州西北二百里——这里的府州，指的是府州城——是王甲内附后，贴近宋境的位置修建的城池，位于黄河支流屈野川边。

虽然韩冈认为杨广的名声有一多半是多亏了硬要看自己起居注的那一位，帝辛也是得多谢武王、周公，乃至春秋时代的百家诸子常年不懈的诽毁，但这时候就没必要标新立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