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顿尘回首望天阙（十二）

韩冈没敢受章惇的大礼，很仓促地闪到一边。但心中还是有几分不快，言辞便锋锐了一点：“蔡确毁诺，非是检正之过。检正何须越俎代庖！”

至于韩冈，一句话就撬动了内宫局势，因势利导的手法当真是无双无对。

章惇刚刚落座，却又站了起来。向着韩冈一揖到底：“玉昆，今次之事，愚兄实在对不住你！”

章惇暗骂自己前面是糊涂了，周南之事竟然要让韩冈等上两个月，他怎么可能会等，两个月中的变数实在让人无法安心。一般来说有人只会无奈地等下去，而韩冈却直截了当地把天子都拉出来帮忙。

当天夜里，在一家僻静的酒楼里，韩冈和章惇又坐在了一起。

但他的这位老友聪明归聪明，偏偏是又个行事疏阔的人，判状前也不是先打听一下，周南申请脱籍是为了什么原因。但凡多问一句，也没今次的事了。可叹现在判状一出，在士林中，苏子瞻可算是丢了大脸。

为什么赵颢出宫来必须要隐姓埋名，从这一条想过来就很容易明白，并不需要多少才智，只是需要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的胆量罢了。

只是当韩冈和周南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士林清议倒向韩玉昆的时候，以苏轼的聪明，就不可能站到反派位置上去。而且以他爱凑热闹的性子，从中推波助澜，帮着韩冈把事情闹大，才是苏子瞻会做的事情！

对……是胆量，而不是头脑。

章惇其实也挺替他的老友感到无奈的。苏轼的性格，结交数十年的章惇很清楚，若是周南贸然申请脱籍，身后又没有什么奢遮人物，苏轼肯定不会同意，所以他前日提醒了韩冈，千万不要把申状递到推官厅去。

章惇看着韩冈，目光中不无敬佩之意，但也有几分感叹，‘难怪吕吉甫要说他是贾文和！’

章惇已经听明白了韩冈的用心，问题是他到底敢不敢上书提醒天子呢？

韩冈神色不动。章惇继续说道：“本来你和周小娘子的事，也是一桩佳话。若是子瞻事先听说了，真的会成全了玉昆你。只是阴差阳错啊……”

章惇当然敢。

“不，愚兄是待苏子瞻来道歉的。”章惇摇了摇头，正色对韩冈道，“昨天去审教坊司的那个小吏的时候，苏子瞻就知道他自己做岔了。但判状已经发出去了，追也追不回来，只能徒唤奈何。”

富贵险中求，蔡确如今的加官进爵就是个好例子。而示好天子的机会更是难得，章惇当然不会放过。当然，有章辟光的例子在，章惇也会把文章写的隐晦一点。但这份功劳，他却要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