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 不由愚公山亦去（四）

“王官人说的是。幸好关西这一片种得都是冬麦，现在地里只有草，没有粮，也不怕不下雨。”

“恐怕是远水救不了近渴。”韩冈笑得讥讽，“王启年被杖死的这一桩公案肯定会把窦舜卿拖下水，天子那一关他不好过。”

秦州已经多日没有下雨，藉水河面比他们上京的时候，低了有两尺还多。王厚侧头看着河水，旁边的赵隆凑过来，一起望着再低一点就能看到河底的水面，就听王厚叹道：“若是江南的河水如藉水一般，那今年的收成就全完了。”

王韶和高遵裕正要重开棋局，杨英这时又急匆匆地走了回来，向着韩冈三人禀报道：“机宜、提举、抚勾，天使来了，要三位去接旨。”

已是五月末，真正的盛夏已经降临这片大地。热浪铺天盖地，稍远一点的景物都在晃动的空气中变得扭曲起来。树上的蝉鸣也听不到了，这般热的天气，就算蝉虫都受不了。连黄土夯筑而成的路面也变得白得发亮，反射着热辣辣的阳光。路边干燥的草木，大概只要一点火星，就会燃烧起来。

“会不会有人来接？张钤辖和王都知都一起回来了，李经略也该出城相迎吧？”离着秦州越来越近，赵隆又憧憬起空城相迎的场景。

“机宜放心。王阿柳看似甚重，其实只是皮肉伤，有仇老关照，当不日即可痊愈，王家的一对儿女也没有大碍。”

王厚、赵隆今天都换上了青色的官服，虽然已经被汗水湿透，但他们都是毫无觉察到样子。早点回到秦州，好好炫耀一番的想法，充斥在他们的脑中，全然忽略了外界的炎热。

韩冈说得欣慰，他的这番计划并没有伤害到人命，让他心中感到很轻松。韩冈不介意杀人，他杀得人也多了，但用无辜者的性命却陷害敌人，他却是不愿去做的。

王厚、赵隆，现在都已得了官身，理所当然的是王官人和赵官人。而且在回程的时候，又听说了古渭大捷的消息，两人现在的心情，比任何时候都要轻松。

虽然王阿柳未死，她的儿女也安然无恙，但窦解夜入人家的罪名洗不脱的。而他逼问王阿柳，等于是对流言不打自招，将他过去罪行全都带出来了。当窦解被拘押到衙门消息在秦州城中传播开，第二天一早，就拥了几百人来州衙递冤状，现在州衙外面围着数百百姓，都是他的苦主。

“不敢，不敢。”赵隆连声自谦，但看他一脸满足的表情，却是明显地在说着‘多叫俺几声’。

“不知窦舜卿会怎么做？”高遵裕跟着王韶一起收拾起棋子，同样随口问着，“他总不会眼睁睁看着孙子去死，自家还要被牵连进去。”

“王官人？”王厚转回头笑道，“那我是不是要唤赵子渐你作赵官人？”

“今早城门刚开，就有人看见有两个窦舜卿的门客带着三四匹马赶出城去了，大概是想找韩琦帮忙。”王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