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惊云纷纷掠短篷（六）

韩冈脸色冷了下来，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眼神盯着王舜臣，让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见到等候的目标终究还是出来了，几人牵着马一起迎了上来。

“论远近，秦凤、泾原两路离兴庆府最近，一直向北就行了。论资望，种谔、高遵裕，哪一个王中正都压不下。”韩冈声音清冷，“你能比秦凤、泾原的兵马更快赶到灵州，种谔、高遵裕要熙河兵马做偏师的时候，王中正敢出面挡着？！”

昨天还在东京城西的八角镇上，韩冈就已经派了人在等。一直陪着自己到了宫城，眼下想不去拜见韩冈都不可能。

他质问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更严厉：“几十万兵马都往兴灵赶，你确定你能抢先吃到最大的一份？！”

“熙河路啊……”王舜臣脸上的喜色有些淡了，论起离兴灵远近，自然是秦凤近，熙河远，但他旋即又振奋起来，“熙河就熙河，不会比在秦风的赵隆走得慢。”

韩冈正在书房中，读着手中的一封信，双眉紧锁，眼中也有几分凄然。

韩冈深深地看了王舜臣一眼：“环庆、鄜延、泾原、秦凤，此四路设立百年，各家势力盘根错节，就是一名十将、都头，都有可能跟总管、钤辖牵扯上关联。即便是种子正，也不能说在鄜延一手掌控全局，他也要妥协、退让，也有许多人要照顾，不会给你多少机会。但熙河是新辟，真正得用的将校就那么几人，你又是熟门熟路，只要调动熙河路兵马，少不得你的机会。”他说着又摇摇头，“当初就不该让你调去鄜延。”

王舜臣却也不敢多耽搁，穿过还在整修之中的几进院落，被领着一路来到位于后花园中的书房里。

王舜臣脸有惭色，其实那本是他看着熙河没有仗可打，所以才跟种谔一拍即合。他振奋起来笑道：“去熙河路也成，先把兰州拿下来。”

犹豫不定地一步步挪出了宫门，王舜臣带在身边的伴当身旁，还站着两名身穿赤色元随袍服的汉子，都是韩冈家的人。

王舜臣不是笨蛋，相反的，只要没被利益冲昏头脑，他绝对能算是个聪明人：“三哥的意思是……”

可有谁知道，王舜臣都怕往韩冈家里去。自己做下的蠢事，到了三哥面前，少不了要劈头盖脸地挨上一顿训斥。

“往西去，将河西的凉州占下来。”

从门口的司阍到院中奔走的家仆，见到王舜臣，都上前行礼问安。韩冈和王舜臣以兄弟相称，在韩家，王舜臣也能当半个主人。

“兰州有禹臧花麻里应外合，当能一鼓即下。”韩冈完全不担心禹臧花麻会反复，一年几十万贯的利益，早就让禹臧家和熙河路各家人马紧密联系了起来。他瞧着王舜臣：“挣些功劳，官复原职不难。”

上了马，跟着韩家的家丁一路来到韩府。

王舜臣纵声大笑道：“只是官复原职可对不起三哥你帮得俺这么多忙。这一回，俺拼了这条命，把兴庆府给打下来！”

王舜臣暗叹了一声，知道肯定跑不了，干脆就认了命。一咬牙，凶悍之气充斥胸中。难道还能砍头不成，不过是一顿训斥而已，怕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