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微雨（十五）

夏日的艳阳在河北的原野上带起阵阵热浪。燥热的风涌上城壁，笼罩上了瓮城。

方才又急又气，身上密密一层急汗，现在才安心下来。

城砖上的青苔松松地发黄变干，总是阴湿的城墙脚下泥土也皲裂如同龟背。

“足够了。”王殊连忙道。

人嚎马嘶的喧嚣从城外传来，火炮的轰鸣声在四面城墙之中回响，得脱生天的百姓们却都沉默着。

“慢也无妨，只要在日落之前做好就行。”

只是作为负有监察之权的副职，王殊平日里自称下官，讽刺的味道多一点。现在几声下官，却是心中多了一分急切。

太阳还没有上到中天，离日落还有三四个时辰。看着时间还长，可一万人平均到四个时辰之中，就是一个时辰要检验过一千两百人。再细分，就是一分钟检查十个人。

但王殊自上任后就给秦琬盘弄来盘弄去，弄得敢怒不敢言，今日要不是怒到了极点，到秦琬离任都不会爆发出来。

京师的城门倒是一分钟能过一百人，但只要每个进出城门的都要被问一下姓名，那就要对折再对折了。而现在是要甄别细作，就是只老鼠要进来，也恨不得要查明三代、报上籍贯。

城防的指挥有文嘉，亦准备把甄别难民的具体实务交给王殊来做，但文嘉那边秦琬可以完全放心，而王殊这里，他就要帮着把把关了。

烈日当头，热浪笼罩，身边都是人，连喘口气都要憋着。从生死关头的紧张中放松下来后，许多人抱怨过，想要进城，但根本没人理会。

不等王殊回答，秦琬又补充道，“先说一下，事情要你做，我需要分心城外，只能在旁边帮你压阵。城中的兵马也需要分心城外，没有多少人能交给你，最多把陈二的指挥交给你，还有我身边的这些个跑腿的，给你几个人传话。”

如同被关在监牢中，很快就热得没了力气，蔫了下来，甚至都不想说话。几千人都安静得就像一群幽灵，有形，却没有声息。仿佛他们根本不存在。如果再持续下去，很多人就会无声无息地死去。

王殊所说是‘做什么’，这很简单，难点都在‘怎么做’上面。

王殊是秦琬副手，类似于知州和通判的关系。如今制度，副职都负有监察主官的权利。通常关系是极差的，好也是面和心不合。所以有官员在除授知州的时候，就喊出了要一个有螃蟹无通判的去处。

秦琬心中忧急，依然是一点不表现在脸上。倒是毫不犹豫地就给王殊出了个难题。

“下官不需要太多人，人都关在瓮城中，慢慢放出来就是了。”

……

他算是明白了秦琬的意思，本来他也不指望秦琬能够将大事全意托付，之前他是跟没香火的庙里的菩萨一般半空中架着，现在能拿到点事做，就算秦琬要在背后掌总，也是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