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礼天祈民康（七）

赵顼皱起眉：“马谡姑且不论，但萧何、张良、韩信换个位置，未必不能成事。”

说自己选择军器监，去跟冯京当初拒绝做张尧佐的女婿是一个道理，这个比喻不伦不类，更是明明白白的讽刺！

韩冈这番话，既拿了汉初三杰做正面的例证，又拿了马谡做反面教材，就是在明着说任命他去担任中书中的职位并不合适。只用汉初三杰，未免过于自大，如果仅用马谡，那就成了自污。一正一反却是恰到好处。

冯京当年不做温成皇后亲叔张尧佐家的女婿，而是娶了富弼家的女儿，难道是不畏权贵？还不是不想受到牵累！当了外戚的女婿，想顺顺当当的升官，除非御史都变成了哑巴——更别说张尧佐当时还不受官场待见，被包拯领头三番五次地敲打，仁宗皇帝被喷得满脸口水就是这个时候。

说着他又一拱手，“臣虽小有才学，往日也薄有微功，却也是陛下用臣恰如其分的缘故。若将臣换个位置，恐怕不但难以建功，反而要见罪。正如今日的中书检正一职，断非臣所能胜任。”

韩冈如果要学他岳父，光是推辞中书检正一职并不够，还要出外才行。而韩冈推脱中书都检正，却只是为了求一个判军器监，那么理所当然，冯京的指责便不成立。

当日在君前驳斥郑侠的指控，那时正逢赵顼盛怒，他也没有直接反驳，而是曲言分辩，只是最后闲闲一句，将郑侠送去了恩州——说起来，倒也有些像冯京今天的手段。

绝大部分的官员都是愿意留在朝中为官，这样才能接近天子，早些升官。所以王安石屡召不起，清要之职全数推拒，始终要在外任官的行为，才能得到士林的交口称赞，人望就是这么来的。

不过今天，过去的原则却要改一改了。

韩冈拱手致礼：“臣受格物致知之学于师长，于此事上多有心得。若能去军器监，当能不负陛下之望！”

他韩冈是为了能更好地施展才华，为天子效力，所以才弃了中书都检正一职，选择了判军器监。但冯京弃张家女而娶富家女，又是为什么呢？是为国为民吗？

韩冈见赵顼神色稍动，抢在冯京开口之前继续道，“伯乐之所以不常有，便在于此。知人有才不难，可用人恰如其才却是千难万难。诸葛武侯为人至正，非以私亲用人，马谡于其帐下，向日岂无功绩？可武侯用之于街亭，便致使北伐功败垂成。”

冯京牙齿咬了起来，韩冈也是宰相女婿，难道他自己的身上有多干净！？

“陛下所言，微臣实不敢当。”韩冈谦虚道。冯京今天没有一句正面指责，的确不便反咬，但要给他上点眼药也不难。他微笑着一望冯京：“微臣今日的选择，却是学着冯相公。”

赵顼从孙永那里的确知道韩冈的真实想法，见到韩冈的坚持，叹了口气：“韩绛荐韩卿你判军器监？不知韩卿你意下如何？”

“学得哪里？”赵顼半是顺口，半是好奇地问道。

韩冈立刻回道：“若任用得当，十分才学能有十二分的功劳，若是所任不当，十分才学就只得施展个五六分。”

“微臣今日的心意，与冯相公当年严拒宣徽使张尧佐相仿佛，不愿多受牵累，只愿一展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