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何与君王分重轻（六）

“石曼卿对得那一联，其实小婿也有一句下联。”

韩冈笑得促狭：“说笑罢了，小弟可不想你妹妹回头怨我。”

王安石孙辈中唯一的女孩儿，不仅是在家里，在王安石夫妻这边，也是最得宠爱的一个。王安石和韩冈私下里见面，少不了都要争上几句。能把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下来的，也只有韩家的大姐儿了。

韩冈私底下就准备荐苏颂代己任，同时将沈括推到三司使的位置上。只要其中有一个能成功上位，也算是达成目的了。当然，韩冈更信任苏颂一点。毕竟沈括是有名的墙头草，一贯的腰骨软。

“知道啦。”韩冈立刻把跟王安石的争论都丢到一边去，走过去把女儿抱了起来。

大道之争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退步的余地。官职可让，但道统如何能让？为了名声，为了能更好地一争道统，韩冈现在最该做的就是放弃手中的权力。如果没有辽国入寇，韩冈也不会接受枢密副使的任命，现在辞职只是回归正途。

王安石也理了理桌子，不准备跟韩冈争了。朝堂上有吕惠卿，资善堂还有他自己，总有办法压住韩冈。

“如何不能？”

“难道仲元还以为小弟辞官是装模作样，私心里还恋栈权位不成？”

“外公！爹爹！要吃饭了。”软糯糯的声音打断了韩冈与王安石的争论。

“玉昆你倒是看得开。”

自家的女儿适时地出现在书房的门口。

纵然朝廷现在将他和王安石的辞表都驳回了，可韩冈清楚王安石是真心想辞官，而他自己也是不想被人拿着枢密副使一职当成攻击自己的武器。权位本就是工具，不合手时就要干脆地丢掉。

“对了，岳父。”韩冈出门前又回头。

“出嫁从夫，多亏了岳父岳母教女有方。”韩冈呵呵笑了两声，见王旁板着脸，便收敛了起来，正色道：“我知岳父心思。岳父那边也当知我心意。世人皆以为岳父是以退为进，不过小弟明白，岳父是真的想退了。如果都只为功名利禄，哪会有这么多事？”

“什么？”

王旁皱着眉，“玉昆，难道昨天回去二姐就没怨你。”

要真是以辞官为要挟，王安石他荐吕惠卿做什么？韩冈也准备推荐人，这就是真正想要辞官的做法。

韩冈不禁微笑。自家的女儿总是在最合适的时候登场呢。王安石的神色也同样缓和了下来。

“小弟能回来，吕吉甫当然也能回来。”韩冈浑不在意，他的以退为进，比人们所猜测得要退得更多、更远：“岳父要他回来就回来吧。”

每次韩冈登门拜访，一进王安石的书房，最后被派来找翁婿二人吃饭的都是怯生生站在门口的小丫头。

王旁有些看不惯韩冈的态度：“这回吕吉甫要回来了。玉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