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贡院明月皎（下）

可能是最后几个交卷的考生，韩冈出来的时候，周围已是安安静静。一盏盏灯笼挂在屋檐下，照得国子监内外灯火通明。踏着路面上的灯光，韩冈慢慢地走在贡院中，让过前面一队巡逻的士卒，对他们投过来的惊奇目光视而不见。他心思，却还在留在方才的考场中。

就在叶祖洽、上官均等人闲聊的时候，太阳已经移到了正南方，终于有了一位考生交了卷。

今天的考试，他准备了整整三年。虽然三年中，他经历颇多，放在书本上的时间只有一小部分，但他灌注其中的心力，自信决不比任何人要少。

但听说西太一宫中的那首枯藤老树，有着韩冈的一份功劳。画龙点睛的四个字，多少还是能证明他本身还是有才学的。再提起韩冈，至少不会再觉得他是个异类了，感觉上也便顺眼了一点。不过真的要确信无疑，还得等到真正见过韩冈本人。

在试卷上，每一题的答案，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他都是仔细考虑再三，方才写了下来。

“韩官人，可是写好了？”两名胥吏连忙上来问道。

“呵呵，张户判、盛御史还有梁校勘的确是要忙了。”

“请稍待。”韩冈不慌不忙地说着。他的确是写好了，但还没有检查，这如何使得？

陆佃不愿在此事多说，说不准就会让人以为他们在抨击新法：“且不论今科捷才如何，已经有了第一个交卷的，下面三位封弥官可就要忙起来了。”

韩冈从头到尾又看了两遍，贴经墨义的答案，还有刚刚完成的史论，一个字一个字地扣着。确定其中没有错字、漏字，同时也没有犯着杂讳。过了好半天，新换上的蜡烛又烧到一半，外面已经敲起了二更的鼓，这才将卷子交给了等在身前的小吏，并报以一个歉然的微笑：“劳两位久等！”

“说得也是。”另外几个考官一齐点头。

“不敢。不敢。”小吏上来将韩冈的试卷给小心地收起来，其中一人忙不迭地将卷子送了出去。他们多等了近三个时辰，才等到韩冈的交卷。

上官均道：“今科变更法度，才思敏捷之士多是在州中便折戟沉沙。贡生中还是以老成稳重的居多。”

从考场中走出来，已是月上中天。天上的繁星被月光所遮掩，黯淡了许多。

听了胥吏来报，叶祖洽就笑了起来，“比起上一科，还是慢了些。记得强渊明当日只用了两个时辰便缴了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