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变迁（四）

韩冈对吴逵昔年的遭遇还保着几分同情，同时也因为吴逵的汉人及当地部族之长的双重身份，尚且愿意重用他——只要放下他当年叛乱之罪，吴逵其实是中国在西海周边最好的代理人。

整个伊犁谷地，彻底臣服在中国的铁蹄之下。

不过，他如今也就一部族之长，手下几千兵马，控制着方圆几百里的土地。

“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告诉吴平此事的朋友这样说道。

这也是吴逵的极限了。

甚至都不是被赶出学校就能完事的。

一个外来者，在当地缺乏足够的根基，很难得到人们的拥戴，依靠妻族得来的势力，无法坐大。

心中的想法，反映到日常的言行中，吴平一举一动就都带着桀骜不驯。

东京城是繁荣的，宏伟的，富丽堂皇的，却也是冷漠的，跟他毫无关系的。

“看来是不用见了。”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过，树上的叶子渐渐掉光了，寒意已经笼罩了京城。越来越多的物资从京师送往河北、河东，战争的弓弦越绷越紧。而吴平也对东京城熟悉了许多，但只是表面上的熟悉。

韩冈听到了相关报告之后，有些遗憾地说着。

刚进蕃学的时候，就有人提醒他要小心一点，如果被发现私藏了有关自然、工器方面的书籍，就完了。

不过吴逵作为汉人，又是当地酋首，在中国的势力已经扩张到西海湖【巴尔喀什湖】，将他的领地囊括入疆域之内的情况下，本来可以得到重用。只是国中知道他的底细，不愿过于抬举他。一介叛将，反复之辈，怎么可能重用他？

不过他这样只能上蕃学。只能学习与工器、火器、自然无关的课程，释道两家都能学，儒家经籍也能学，但诸科中明算、明工，医科的课程不行。

两面难得讨好的情况下，吴逵先通过顺丰行联络上了冯从义，几番书信往来之后，派了长子返回内地。

包括吴平，其实他还有另外一个在族中通用的名字，可是当他出来后，就立刻自觉自愿地做了汉家人。

最终，他还是被迫地学了下去。尽管对这些散发着异端臭味的教科书深恶痛绝，可他也只能每天去课堂上课，每天与朋友往来，将无聊的日子厮混下去。

他还记得当年与广锐军都虞候吴逵的两次短暂的接触。那是个为人坚毅，深得人心的领导者。

吴平和他跟班对这样的科目毫无兴趣，甚至视为蛊惑人心的外道。但他想学的火器，却哪里都没有教授。

自诈死逃离之后，他先是在西夏冒头，西夏灭亡后又远窜西域，再一次打开了一片天地。其百折不挠的性格，白手起家的能耐，普通人难以望之项背。

名义上蕃学属于国子监管辖，只能学习佛、道。所有的归化民都会被安排到大相国寺内的蕃学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