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千秋邈矣变新腔（十四）

世所共知，棉絮和丝绵同样保暖，而棉布如今是奢侈品，至少是稀少的贵价货，以棉絮代替丝绵，不用担心军中有人反对。而且军中的丝绵通常是烂茧坏茧抽出来的丝絮，也远比不上正常轧花清理过的棉絮。

章惇心中对自己说着，官员们的德性，作为西班之首的他最清楚不过。

丝绵就是没有纺成线的蚕丝，如今下发给军中，是作为冬衣的里料。换成棉絮，依然可以做冬衣里料。

京城中的大小官员，文武两班和宗室、内侍加起来近万，他们每年需要赐予的衣料，同样是一笔大数目，而且他们对于衣料的要求更高。当他们开始请求朝廷赐予棉布衣料，朝廷将目光转向西北的时候，韩冈就完全可以以关西百姓无力支撑而为之坚拒。

“棉絮倒是可以。”

盐铁的专利就不说了，从汉时起就在朝廷手中，汉昭帝时桑弘羊与贤良文学们争议盐铁专卖的《盐铁论》，是如今儒生们的必修课。

杀敌一千，自损五千，兑子也没有这般兑的。

看到一个行业有暴利，如果转运贩售没有太多麻烦，又易于控制，朝廷往往就插足进入，手中拿着的武器名叫‘专利’。

不过章惇转念一想，又想到了缘由。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朝廷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买家。

任谁都知道，西北穷而东南富，西北叫穷，人人肯信，而东南叫苦，得到的只会是讥笑。

当西军都开始穿戴棉布衣袍，一贯自视极高、看不起外路土包子的京营禁军又如何甘愿穿一身廉价的丝绢让人笑？到时候闹起来，朝廷为了安抚他们，必定要从江南和买——关西的棉布已经提供给了西军，当然不可能再冲他们下手。

太后的声音中依然带着迟疑。就是太后也知道，韩冈的提议，对棉布商决不是一桩好事。

当京营禁军这班赤佬都穿戴上了棉布军袍，恐怕朝廷中的官员，也会要求朝廷将下发的丝绢换成棉布……

“棉布就近供给，那就只有西军了，参政，是不是？”

不……不是恐怕，应该是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