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夔州
“另外,嘱咐海军的兄弟们也小心些。虽然如今清军的长江水师几乎不敢公开在江面上活动,但保不齐哪天他们脑子抽风就出动了呢?那密密麻麻的小船,可也是一个大麻烦呢。而且,白天不敢动,这些人夜间还是会经常出来蹦跶的,要是不小心让他们摸到近前,像万县那次放火船顺流而下,那可就傻了,总之一切都多加小心吧,我们损失不起更多船了!”郭普夏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强调着朝少尉参谋说道:“我走后你负责,三天给我一封信,汇报西南局势最新进展,希望尽快让我听到刘忠贵攻入重庆府的消息。”
他刚才提到的“损失了几艘船”,说的是这几个月间沉没在长江三峡一带的总计四艘船只,分别是一艘海军内河浅水炮艇、三艘72吨级内河小火轮。这四艘船有两艘属于不慎触礁沉没、两艘遭到清军水师夜间偷袭后用火船焚毁,也是倒霉。
郭普夏先宪兵队上尉,年轻时候便经历了严格的军事训练,再加上他的体能天生就比一般人出色,因此在东岸行军时从未感觉到有多么艰难。不过,当他此番跟随顺军左营进入四川时,却一路上体会到了什么叫山路艰难——刘国昌选择的行军路线避开了一些心思叵测的湘西、川东土司,但也一路艰苦到了极致。名副其实的羊肠小道,在崇山峻岭中漂若游丝;朔风呼啸,细雨载途,一双双草鞋布鞋,脚底板磨得全是口子或血泡。郭普夏的翻毛军靴走在这样的路上真是痛苦极了,不过最终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他可是骄傲的东岸军人,可不能让这帮土鳖们看扁了。
这四艘船的损失,一度让南方开拓队的江志清痛彻心扉,因为这都是很难补充的船只。尤其是那些内河浅水炮艇,已经多年没有补充了,等于是毁一艘就少一艘,真真是让人无奈。而即便是那本土已逐渐淘汰的72吨级内河小火轮已能够在黑水造船厂组装(主要部件仍需从本土进口),但产量也是相当有限的,需求却又无限大,如今给你一下子损失了三艘在湖北、四川一带的江面上,这让廖逍遥、江志清等人说什么好呢?
这会他与一些亲信随从跟着刘国昌的万余人马已经进入四川境内了,由于江面上有两艘东岸海军内河炮艇(本身也能运载一些货物和人员)护送着多艘黑水组装的72吨级内河小火轮,在帮助顺军左营运输物资,因此刘国昌的这支人马是轻装前行,各部只带数日口粮,以期快速赶到前线,帮助从湘西一带迂回过来的大顺后营万余人马攻击夔州府的侧翼,以便刘忠贵率领的三万多左营主力能够尽快扫平清军的抵抗,进占整个夔州府,让吴三桂后院起火,无法全力攻伐西南。
不过,即便已经在三峡一带损失了这些船只,但东岸方面帮助顺军转运物资和人员的决心却没有丝毫改变。大量的粮食、器械、辎重、药品乃至人员,仍在通过长江这条天然运输线向夔州府一带运输着,以攻击万县、云阳、开县一带的三万余左营主力大军。毕竟,他们装备不如吴军、训练或许也不如,人家又是主场作战,这要是后勤再不充足的话,那么这仗也不用打了,肯定没戏!所以,即便东岸人目前已经损失了好几艘船,在向上级汇报后,马当要塞方面又立刻增派了两艘海军内河炮艇、四艘72吨级内河小火轮前往三峡一带转运物资,由此可见决心之强。
而当信件最终追上大顺左营制将军、荆侯刘国昌的一万多人马时,他们已经进入夔州府建始县境内,而这时也已经是1671年4月21日了。不出意外地,郭普夏对这类事情深恶痛绝,同时也略有些心虚——考察政绩倒没什么,天地良心,作为宪兵队的骨干军官,他郭某人这些年奔走于宁波和湖广之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要人眼不瞎,都能看出他的努力和贡献。但是在账目方面,他就颇有些关碍了,倒不是说他贪污公款什么的,实在是这些年的账目做得有些混乱,各种明细对不上是肯定的,虽然总数大差不离,但真要严格较真审计起来,他郭某人却是有些麻烦的(虽然上头给他们这些外派人员的自由度本来就很高),因此他才在听闻上头有人过来时比较烦恼。
“主任,您该回转了吧?马当那边需要您回去坐镇,毕竟那一帮来的钦差不好应付。而且有关这西南局势的事情,也需要您向他们做出专题汇报。”少尉参谋又询问道,他也是知晓了东边寄过来的急件的内容的,故出言发问。
信件是从宁波寄来的,落款是南方战区司令部。信件中要求郭普夏即刻从顺军控制区返回马当镇,协助本土派来的考察团团员们了解形势、考核政绩、审计财务。写信的参谋或许以为郭普夏尚滞留在郧阳府未归,因此这封信一开始是寄往房县的东岸临时联络办公室的(在当地租赁的民房,有十余人办公),不料此时郭普夏已随着刘国昌的人马南下到了荆州府的归州、巴东一线打算进一步西进夔州府,作为刘忠贵亲率的主力大军的预备队、后援队。
“那是当然的了,上头都下了命令了,我也没法抗命不是。”郭普夏摘下军帽,在手指头一边转着,一边说道:“不过我走以后,你们可不能偷懒了,也不能怕苦怕累,一定要跟着刘国昌的部队,随时了解各部战况,然后通过海军兄弟们的船只将消息带回马当镇。我再强调一遍,一定要跟上顺军的部队,他们平时吃得不好、穿得不暖,都能走这么远的山路,你们就更没有理由跟不上了。总之,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这些兔崽子敢偷懒的话,回来看削不死你们。”
“这些考察团的家伙真是烦人,当自己是钦差啊!”已是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季节了,长江北岸的崇山峻岭中,郭普夏正牵着一匹油光水滑的战马慢慢前行着。刚才,他接到了随军的一艘海军炮艇送来的加急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