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在下若为巡抚……

果然，此中年人起身道：“既如此，老中丞的心思，在下已然清楚，那么就此别过。”

这就相当于他代表朝廷向苏州本地士绅提出一项政治交易，很出其不意，就看对方如何回应了。

再说下去就只能不欢而散，各凭本事在朝廷中斗法了。

对了，眼角瞥见那方应物面有讶色，王恕突然有点快意。姜还是老的辣，小毛头想抢戏是没门的，最后还是要靠他来一锤定音。

这一番对话，就是暗里威胁和反威胁。一个说朝廷诸公不会同意乱来，暗含威胁之意；一个说本官也联系了人马推行此事，那这话就僵持在这里了。

若将加耗重新平均过，令各县官田减少一斗加耗，民田各自增加二斗加耗，如此便也可以达成减轻官田贫民税负之目的。这位先生以为然否？”

却说众人反应过来后，一起感谢道：“王公仁德，此诚为善政也，吾等皆感念于心。”

只听方应物继续说：“确实该在正项税赋上奏请朝廷，但同时也要先在加耗上做文章。税赋科则从朝廷出，加耗却是地方自行裁量把握！

听在方应物耳中，感到本地人道谢其实只是漂亮话，没有半点诚意，也毫无实质性表示，好像国家豁免拖欠钱粮是理所当然似的。

再次听到这句开头，王恕险些就想去骂自己这个拼命刷存在感的便宜外孙，但生生忍住了。他现在可以确定，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方应物这必然是逆反心发作，今天故意要如此的。

苏州府众人心里不停盘算得失，有个问题是，豁免钱粮是虚的，多交钱粮是实的。相比之下，还是实在的东西更令人心疼。

王恕总算有机会说话了，他的强硬秉性也发作了，很坚决地回应道：“本官自当据理力奏，甚至不惜此身，你不用怀疑本官的决心！此外本官也联络过朝廷中有识之士，事情大有可为。”

正当此时，方应物又站出来，“在下若为巡抚……绝不奏请普免钱粮。”

在下觉得，朝廷诸公镇静非常，定然不会同意老中丞变动成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中丞何苦来哉？”

王恕被方应物这种为了抢风头、不顾大局的举止激怒了，忍不住高声呵斥道：“小儿辈滚下去！”

其实也不怪他们，拖欠钱粮是累积几十年的事情了，苏州人早就死猪不怕开水烫。

方应物却叫了一声，对那中年人道：“慢着，听在下一言。在下若为巡抚……”

这些年来，可谓是年年催缴，但却是年年还不清，还了旧的又欠新的，凡大户人家多半都是有拖欠的，没拖欠才是稀奇。几十年账算下来，还是看不到还清的迹象。

众人也觉得今日事情就只能说到这里，往下根本谈不拢了。

而在王恕王巡抚看来，反正这些拖欠几十年的钱粮几乎不可能再收回来，而且国家这两年内外还算平静，国用尚足。所以将豁免拖欠钱粮拿来做人情，缓解推行赋税均平的压力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