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红袖添香昼读书

席面设在院中豆棚下，王先生和他三个儿子都上席了，其他女眷负责煮饭上菜，但兰姐儿却不知躲在哪间屋子中始终未露面。

父亲不是这般交代的，只是说让自己送书……王兰小声问道：“要奴家怎么陪着你？到了傍晚肯定要回家的。”

当然，也不排除“满腹经纶”、身材极好、相貌又不差的兰姐儿确实对他有点吸引力的缘故。在这个女权不彰的年代，有时候作为男人是挺幸福的……

从她嘴里听到“陪”这个字眼，不知怎的，方应物发现自己有点蠢蠢欲动了，连忙深吸几口气，把心里的激情压下去。光天化日之下，附近又有人，不能太禽兽，还是读书罢！五月正是读书天，少年莫负好时光。

自己之所以冲动，都是因为心里那股异样情绪作祟！而这股情绪，一定是来自于从前那个方应物，否则自己怎么会如此容易就上了圈套！

又想起了王塾师为了王大户一点好处便将自己拒之门外、上不了社学的事情，忍不住又冷笑道：“好精明的算计！在下成了事，约定也就成了，在下成不了事，约定也就不成了，王先生你怎么也折不了本。你这样把女儿视为货物待价而沽，未免太自私贪利了罢，不亏心否？”

因为不是明媒正娶，所以方应物只能问“从了我”而不是“嫁给我”。也许是大男子主义作祟，他很想知道兰姐儿怎么回答。

方应物听到这些话很不舒服，这是用期货吊着他么？什么叫等到他出得起价？以他现状和将来出路，出得起价必须是考中秀才以后的事情了，那时候这王塾师怎么也不亏。

王兰低声道：“奴家也是读过书的，自然晓得父母之命，不敢不从。”

王塾师笑道：“无妨，今日只算是订下名分之约，不立即履行也可。等到你出得起价时，再正式纳了兰姐儿也不迟。”

“陪着就是这样陪着呗。”方应物拿起兰姐儿带来的一册论语，又走出了窄小的房屋，在通敞的院中摇头晃脑诵读起来：“卷一，学而第一。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这又落了一项口实啊，方应物想道。以他的性格，知道自己中了计，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恼羞成怒，但此刻他却生不起气来，只能苦笑以对。

这个回答看似普通平常，但让方应物哈哈大笑。

他苦恼地对王塾师道：“其实方才在下冲动了，在下手头只有这点银子，断断不够十两。至于家里几亩薄田，皆乃父亲所有，在下声言卖田实属虚妄，不可当真。另外家里还欠着三十两债，所以……”

方应物当然不指望她这样脸皮有点嫩又“读书知理”的良家女子说出什么没羞没臊的话，但只要从她口中能听出一丝“我愿意”的意思，那便足矣！

不过又想起刚才说要卖田换人的大话，方应物有些后悔。这年头就看重土地，不到万不得已，卖什么也不会卖地，崽卖爷田这种话可不是好话。再想起如今家徒四壁的窘迫样子，能不能多养得起人，还是两说。

随后他便道：“既来之则安之，来来回回累坏了你就不好了。所以你不要走了，留下陪我读书罢！若将来读不出什么成就，只怕你那父亲又要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