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父将不父啊

“这些都是前辈们的文章，为父给你抄了几份。你没事时看看，或许有所补益。”方清之淡淡道，仿佛正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方应物斜视父亲，早说了叫你老人家回避一下，你老人家却不听，现在倒让客人为难了。

“这是……”方应物疑惑不解。他低头看了看，这是一叠子文章，看这厚度怕不是有二三十篇。

父将不父啊，方清之又叹一口气。他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项成贤，只好招呼一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便灰溜溜遁走了——论起关系，自家儿子与项成贤是同榜同年，更近一些，还是以儿子为主罢。

但方清之依旧踌躇，过了好一会儿，他一咬牙从宽大的袖子中摸出一叠纸笺，轻轻的放在方应物身前桌案上。随后方清之又面无表情，身形向后飘去，远离了几步。

有人道行高，可以揣摩得深入一点；有人道行浅，便只能捕风捉影、道听途说，妄图瞎猫捉死耗子。

但项成贤的嘴巴张了又张，合了又合，却吐不出一个字来。他面前的人是方清之，再旁边是方应物，该怎么见礼和寒暄？

所以会试之前有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就是揣摩考官的文风和爱好，考试时候若能写出考官喜欢的文风，中式几率自然就大大增加，这是科举诀窍之一。

若从县学论起，方清之比他早进几年县学，是老同窗，成化十三年曾一起参加过乡试；但方应物比他晚几年进的县学，也算是同窗，去年一起参加乡试，并中了举成为同年。

要知道文无第一，各人文章口味也是千差万别，有人喜欢古朴的，有人喜欢华丽的，有人喜欢小清新的。平常人这样无所谓，但考官这样就很有所谓了。

换句话说，方家父子站在这儿，项成贤与其中任何一个都可以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想起父亲的身份，方应物登时恍然大悟，手里这些文章绝对是最珍贵的复习材料啊！

但他若叫了方清之为兄，那曾一同鬼混过的方应物就成了他晚辈，怪不好意思的；若与方应物兄弟见礼，那昔年同窗方清之岂不又成了他的长辈？

方应物再次低头翻了翻，这里面一个署名都没有，到底是谁的文章？在这紧张复习的时刻，让他看这些没头没尾的文章作甚？

无论怎选，项成贤都觉得很尴尬，来之前没想到会遇到这种场景，真真愁死个人……说到底，都要怪方应物窜起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