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终于派上用场了

方应物突然发现自己有个疏忽，在倦居书院时，一开始因为能在商相公身边混资历而兴奋，后来天天被八股文整得欲仙欲死，结果忘了探听商相公关于大宗师的口风。

“不满的人多得很，尤其这次裁汰生员几乎都是出自大户人家。他们或许不上进，一直躺在功名上混日子，但一下子被剥夺掉功名，当然是很难忍！”王塾师叹道。

方应物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又问道：“老泰山你也在被罢斥之列？”

虽然王老先生也遭了池鱼之殃，暂时丢掉铁饭碗，但李大宗师这种不畏豪强、一视同仁的作风，还是很令他肃然起敬，不得不赞一声好官！

说起这个，王塾师就欲哭无泪，“大宗师又重新将本县官办社学的籍册检阅一遍，选了十几个没起色的，将现有塾师全部罢斥。而后要把这批裁汰生员打发到社学里，一边读书一边充当新塾师，若日后有所成就，还可补回生员……”

连方应物也迷惑了，未来的大反贼怎会是如此廉介正直的人物？

“等大宗师走了后，县里还不是汪县尊说了算，到时再想法子与汪县尊说说情罢！现在去触大宗师的霉头，如同火上浇油，这不划算。”

原本这样平平淡淡一辈子也不错，却不料飞来横祸，这次他也被列入了罢斥名单里——王塾师还想把这个位子传给儿孙。

王塾师放松下来，连连点头道：“好，好，要的就是这话，如此老夫后顾无忧了。”

王塾师已经任教十几年的花溪社学，就是淳安县官办社学中一处。当年他也是屡考不中的穷童生，日子苦得过不下去，但在同村王大户的帮助下，得了一个官办社学塾师位子，从此才有了饱饭吃。

方应物忍不住取笑道：“你老人家其实早已想到，就等着我这句话罢？”

“发社学作甚？”

难道他是日后受了什么刺激，性格大变走极端，才会去跟着宁王造反？亦或是他如今以三甲末尾之身，来当浙江提学官，必然饱受各种非议，所以憋着气要做出成绩给别人看？

王塾师恨恨地拍了下椅子扶手，“怎么没有关系？凡是被裁汰的生员，处置全部是发社学！”

但方应物又隐隐约约觉得不是这么简单，否则商相公提起此人时，态度为何那般玩味？

“不过这与你有何关系？”方应物诧异地问道。王塾师只是个老童生，裁汰秀才也裁不到他的头上，他连这个资格都没有。

淳安县各乡共有社学五十余处，大都小得很，三两间屋子几张书桌而已，此外还要拨几亩官田当作学田。虽然简陋，但也为很多穷人家孩子提供了启蒙渠道。

虽然李提学会离开，但三年内仍旧是浙江提学官，以汪知县的性子，真不知道他敢不敢擅自修正李提学的措施。不过方应物此时当然不会大煞风景，将这个忧虑说出来自寻烦恼。

自太祖起，就要求天下各地每五十家建立一所社学，作为教化人心的基础学校，不过各地条件不一，政策执行的情况也不一样。限于财力，绝大部分地区都很难达到力度。

王兰留了父亲吃午膳，便转身去烧火煮饭了。方应物与王塾师继续闲聊：“大宗师一口气发落了十几个生员，难道别人就忍得住这口气？”

王塾师沉痛地点点头，他这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感到自己真冤，比窦娥还冤。这大宗师小手指头动了动，自己十几年的铁饭碗就要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