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一滴冷汗

按照汪芷的秉性，如果心里对杜三娘子有芥蒂，那肯定二话不说会直接动手，就像当初绑走了孙小娘子一样，而不是不痛不痒地对自己讽刺一句。所以汪芷说这句话，肯定是有意无意地提醒自己什么……

不过汪直用了一年时间，将京城搅得天翻地覆，导致朝廷高层大换血之后，忽然又兴趣转移了。

站在原地想了片刻，方应物仍没有任何头绪，便暂时把疑问埋在心里，转身向醉香楼里走去。

于是天子便另设西厂，嘉奖汪直为西厂提督，短短数月之间，在天子的准许下，西厂编制就膨胀到超过了老牌缉事衙门东厂。一时间西风压倒了东风，就连堂堂的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厂督尚铭也要受汪直驱使，好像成了汪直下属一般。

先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目前最重要的是把这次雅集高高兴兴、平平安安地进行下去，顺便等待明日不知道什么时辰放榜的会试结果。

汪芷虽然明知方应物的话里忽悠成分居多，但不知怎的，心情仍愉快了许多，至少方应物的态度是摆在这里了。她脸色缓和起来，点点头道：“你知道感恩就好！今夜便不打扰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汪直又想起什么，对护卫吩咐道：“走远一些再动手，不要出了门就打，胡喊怪叫的平白坏了这里的兴致！”

言罢，汪芷说走就走，干脆利落地转身，沿街向另一边走去。方应物忽然想起什么，疑惑地问道：“听你方才的意思，你是刚进的城，怎么就能找到这里？”

汪直身边一个护卫推了一把洪顺，洪顺便老老实实地跟着此人出了醉香楼。洪顺的几个手下见状也不敢有任何异动，同样老老实实地跟随出门。

汪芷头也不回地答道：“西厂上千缉事官军，还看不住你的动静么？切记，一定要替我向杜三娘子问个好！”

这汪直时常青衣小帽微服出行，他虽然年幼，但办事积极性很高，没有情报也要制造出情报，没有八卦也要制造八卦，再加上心狠胆大，十分完美地满足了天子掌控并窥探宫外动向的心态。

上了榜，得之我幸，落了榜，失之我命。

世人相传，几年前宫里宫外连续出了几桩事故，天子对负责密探工作的东厂和锦衣卫极其失望，并因此失去了安全感，所以派亲信小太监汪直出宫刺事。

在京城，拥有这些特征的人独此一家别无分号！人的名树的影，洪总旗遇到汪直，就像白雪遇到烈日，即便化成水也不敢动了。

方应物额头冒出一滴冷汗，难道西厂这帮特务奉了汪芷命令一直监视着自己？虽然他不怕被监视，再监视也监视不到家里来，但窥人隐私的密探真是令人讨厌，特别是吃个花酒也被写进报告这种事！

所以在成化十七年二月二十六日夜晚，锦衣卫北镇抚司总旗洪顺站在醉香楼大堂中，将少年得志、青衣小帽、微服出行、气焰嚣张、狠辣无情、草菅人命这些特征与眼前俊美少年对上号之后，便终于反应过来，这人肯定就是汪直！

等等，汪芷为何要强调一句杜三娘子？方应物敏感地觉察到其中有不对头的地方。

他先是跑到南方收取士心（一无所获），然后又扎根边疆积极地刷起军功（竟然瞎猫碰上死耗子了）。让人觉得，少年人真是性情不稳、爱好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