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回衙夜曲

“是，是，老泰山说得是。”方应物唯唯诺诺。任由刘大学士如何说都好，只要别再怀疑他与汪芷有奸情就行了。

但话到嘴边，方应物忽然想到，县衙里这些胥吏多半都是老公门，平常秩序散漫得很，好不容易出现这么一个严守职责的正面典型，自己若还训斥一顿，岂不更让其他人目无纪律、放任自流了？

刘棉花训道：“糊涂！孰轻孰重你分不清么？你自己若能抓住机会，还愁没机会提挈别人？”

想及此处，方应物张了张嘴，只得耐住性子捏着鼻子赞扬道：“这差役很不错，年纪轻轻便知道职责重于泰山的道理，应当褒扬！”

所以小婿有意送他补入官军谋一个前程，当初那汪太监答应过帮忙，补他入锦衣卫。如今若翻了脸，未免前功尽弃，殊为可惜。”

说罢，方知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门口，向后衙走去。方应石连忙跟上，小声问道：“那不长眼的狗才殊为可恶，为何不抓起来打板子？”

方应物急中生智，“小婿犹豫确实另有缘故！话说小婿左右有个叫方应石的族兄，甚有勇武，可是跟随小婿看家护院实在是委屈了他。

方应物长叹道：“今夜才知，为何天子有时候对家父这样的诤臣十分忍耐了！就如我今夜这般，是要捏着鼻子忍！”

“误会？莫非老夫想岔了什么？”刘棉花犹疑地问道。

目送县尊远去，张贵回过头来便对年轻门禁骂道：“你有毛病么？找死不是这么找的！”

按照老泰山的分析，自己根本不用犹豫什么，只管狠心踩着汪直成全自己的威望——这就是政治，有什么可犹豫的？

年轻门禁很委屈地说：“叔叔你说过的，这县尊大老爷初来乍到正是主张纲纪严明的时候，表现得一丝不苟尽忠职守不会有坏处。”

假如抵死不承认有奸情，那说来说去自己都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如此优柔寡断了。

张贵气得又打了一巴掌：“叫一次门你不放行，这叫尽忠职守；三番两次叫门，你还不放行，那就是蠢猪！知道可一不可二更不可三的道理么！”

现在可是为难了，假如要承认与汪芷的奸情，怎么都不妥当。若不点出汪芷真实性别，自己就平白背上了一个令人难堪的嫌疑？若是点出汪芷的性别，后果只怕也不会太好，再宽容的老泰山只怕也不会容忍女婿在婚前公然乱搞罢？

年轻门禁捂着脸更委屈了，“可是我听衙里刘先生讲古，说到过汉代细柳营故事，那周将军门禁严厉，最终得到皇帝赏识了。”

此时方应物心里真是追悔莫及，他真不该拿这个问题来咨询老泰山！本来觉得老泰山历练丰富，能帮着自己解开纠结并指出一条明路，谁知道他老人家嗅觉如此灵敏，竟然把他与汪芷的关系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你他娘的听故事只听一半么！那周将军性子倔，是得到皇帝赏识没错，但几年后就被新皇帝搞死了！以后少听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