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任重道远……（上）

方清之对儿子的品性渐渐有所了解，很不给面子地摆出严父架子斥责道：“你这惯会作怪的，有什么鬼话就直说，不要在此装模作样！”

平白去得罪一个身份至尊根本消灭不了、脾气很斤斤计较、而且还能活很久的人，不嫌麻烦么？

方清之略带得意地答道：“此乃小犬，刚从老家过来，候考明年春闱大比。”

对其他强人方应物并不怕，别看首辅万安之流现在风光，一换了天子全完蛋，但周太后显然不同。别忘了，下一个皇帝弘治天子如今也是养在周太后身边、深受周太后庇护恩德，不然早被万贵妃暗害了。

当然，林俊也明白，能陪着方清之出来见客的，那至少也是亲戚之流。先开口问道：“这位少年郎是……”

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较真，值得不值得？方应物正想着时，只见父亲“啪”的一拍桌子，面有愤色，张口要说些什么。

林俊继续慷慨激昂地说：“有些事情，可一不可再，可再不可三，皇太后破坏礼法不是一次了，我们作为朝臣不能无视，小弟我欲上疏进谏！方兄以为如何？”

宾主落座，方应物自然只能站在父亲旁边端茶倒水，而方清之则是克制住炫耀儿子的心理，主动问道：“林贤弟今夜突然造访，有何贵干？”

林俊问“方兄以为如何”，并不是真问方清之怎么想，而是说“请方兄声援”，他就是来串联的。这在大明文官里很常见，大家搞这种事都是要成群结党互相呼应的。

方应物也上前行礼道：“见过林前辈。”

方应物嘴角四十五度下撇并缓缓斜视之……这林大人也是年轻热血啊，可以理解，只是个刚入官场的七品主事。再看看自己父亲，多么稳重，不愧是下过天牢受过锻炼的干部，这点比林主事要强点。

这林主事与方清之是同年同龄，脾性又相投，而且大家混得都不错，关系自然十分亲密，所以他来方家次数也不算少，但从来没见过眼前这位少年。

我靠！方应物大惊，迅速收回了对父亲稳重的赞赏，他连忙剧烈地不停地咳嗽，打断了父亲的发言。

而林俊与方清之互相见礼，然后便注意到亦步亦趋跟随在方清之后面的少年人，很是好奇地看了几眼。

林俊林大人扭头看了看，关心地问道：“贤侄从南边来，乍暖乍寒的要注意身体为好，小心着了风寒。”

方应物跟随在父亲后面，去了前面厅上见客。却见那林俊年岁果然和父亲差不多，都是三十挂零，相貌是中人之姿但也带着几分文雅。

父亲方清之太年轻，今年也不过三十三岁；儿子方应物经过风风雨雨，气质上又偏成熟。父亲不像父亲，儿子不像儿子，也难怪林大人心里误会了，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方应物觉得，周老太太只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捞好处，基本上不干涉朝政，如果不是大是大非问题，为什么一定要去惹她？

但刚才他真没往方应物这方面想。因为在他眼里，方应物站在方清之身后，感觉像是兄弟两人更多一点……

而且方应物知道，周太后很能活，不但比儿子成化天子活得长，而且一直熬了很久，只比她孙子弘治天子早死那么一点点，险些就熬到了正德朝，成为曾太皇太后。

林俊有点意外，他确实知道方清之有个儿子，也耳闻过方应物的事迹，十八岁的举人实在令人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