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行路难

方应物无语，这是王恕担心他趁人不意而逃掉，特地派来看管他的罢？

他脑子里又闪出了西游记，唐僧取经路上有九九八十一难，遇到各种妖魔鬼怪，这莫非就是自己北上路途中的一难？

内里庭院深深，方应物一行被领着绕过前面大堂，从侧路进入了行辕后院。又穿过两道月门，来到一处小花园。

面对南京右副都御史、苏松巡抚强力挽留，弱小的生员方应物毫无反抗能力，恍恍惚惚出了书房。

大门外多一重高大牌坊，大门则是很阔气的五开间，两排威武雄壮的军士矗立在大门左右——这就是方应物对巡抚行辕的第一印象。

外面早站有一名老管家，略显恭敬地上前对方应物道：“方小公子，我家小姐已经吩咐下人收拾出了客舍。其余几人都已经先过去了。”

“你不要去京师了，就留在行辕里读书罢！”王老大人很负责任地说：“你这等年纪，精进学问、探微求真才是正理！去京师追逐富贵权势，只会迷失心性，毁你终生，所以不要去了，就留下专心学业罢。”

方应物揖拜道：“晚生方应物，见过中丞老大人。听闻家父曾多受恩惠，晚生感激不尽，铭记五内，向来没有机会道谢，今日便莽撞了！”

“你凭什么管束我！”方应物简直要暴跳如雷，这老头也太不知所谓了罢！自己就算变成废材，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现在可以看做以士子身份见前辈，方应物决定不叩首了。他实在没有这个叩首的爱好，在礼节两可的场合，都尽量省心。

“就凭你父亲要娶我王家女！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误入歧途，更不能看着你拖累父亲！你还是安心留住的好，两年后若有所成，老夫自会推荐你入场乡试！”

进了城又不知走了多远，在一处码头登岸，便到了巡抚行辕。

巡抚行辕虽然不叫衙门，但其实就是衙门。迎来送往的事情不少，行辕里自然设有客舍，如今便收拾出几间给方应物用了。

一路上见两岸人烟稠密，店铺鳞次，而在水面上满载货物的船只来来往往穿梭不息，十里繁华十里红尘，当得起一声天下之最。

方应物便跟着老管家向住处走去，不知什么时候，他发现自己身后多了两个正大光明的尾巴，都是军士打扮。

方应物一行人便在军士的簇拥下，上了船，沿着水路望姑苏城西北的阊门（chāng，苏州的城门名）而去。

方应物知道，如果在明代找几个以真正大公无私的大臣，眼前这个老头肯定能排前三。

我靠！方应物见老大人撕破了脸强行留人，心里怨气满怀。这老头怎么能如此霸道不讲理，自己要去京师帮助父亲，他怎么偏偏就认定自己去坑爹！

却见临窗小厅中，坐着一位便装老者。头发花白，眉毛略显稀疏，但眼神极其锐利，颧骨很高，脸型轮廓十分硬朗。即使不清楚王中丞的名声，只看这外形，也是很刚直的。

有一瞬间，方应物恍惚觉得王老大人真像个白蛇传里的法海，自以为是的将白娘子关在雷峰塔里，很是多事！

花园里建有书房，向里面禀报过后，方应物独自被带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