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黑暗时代（下）

方清之极其意外，因为自家儿子大体上是比较乐天的，很少能从儿子口中听到如此沉痛的话，忍不住问道：“此话怎讲？”

方清之无奈地叹口气，“其实这也不怪徐学士。”方应物糊涂了，难道自己误会了？这还有什么内情不成？

方应物继续举头望月，口中道：“儿听说，明君圣主都是将国家放在自己前面，宛如唐朝太宗，虚心纳谏，虽被触怒失了脸面也不怪罪大臣。

想至此处，方应物勃然大怒，骂道：“徐溥这个老匹夫，胆敢如此陷害父亲于不义！我与他势不两立！”

而今上却是将自己放在国家前面，这次只为了自己的脸面问题便能大动干戈，做臣子的也只能通过不入流手段驱逐奸邪，这是怎样一种悲哀！儿子一直在想，这个世道究竟怎么了，值得我们每一个人深思！”

不客气地说，朝廷大事关方应物这知县屁事！连自己这样的翰苑清流也暂时只有旁观的份儿！

方清之心里大概也是过不了这一关，叹息道：“我看取消这个约定算了，让李孜省这等小人举荐，实在是……”

不过让方清之更忧郁的是，朝廷大事好像还真屡屡和这儿子有关……自家儿子的出镜率完爆自己十八条街。

徐溥、刘健、谢迁这些人都是未来的大学士，目前都是很有名望的清流词臣，可是他们这几年的升迁都是因为李孜省这个佞幸小人举荐？一边是清流名臣，一边是佞幸小人……这完全不搭调啊！

今天方翰林就听到过别人的指指点点：瞧见没有，那位相貌不错的翰林老爷就是方青天的父亲，儿子就能把东厂提督干掉，父亲更可想而知……

方应物相信，李孜省向天子推荐一个人，十有八九是能被采用的！但问题是，因李孜省推荐而得以升迁的官员，能有什么脸面？那说是污点也不为过啊！一个靠佞幸小人推荐升官的人，还混个屁清流啊！

方清之愣了愣，不由得也陷入了沉思之中，一时间忧国忧民长吁短叹起来。方应物眼角瞥着父亲，一边擦着汗，一边无声无息地悄悄溜了出去。

听到父亲这话，方应物心里一惊，那李孜省是什么角色？在天子那里非常得宠的装神弄鬼方士而已，只是被天子扛着全体朝臣的反对，硬给委任了官职，在士林中非常不齿！

方应物瞠目结舌，这简直是他做官以来所听到的最诡异的秘闻了！

想至此处，方清之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小小年纪如此阴险，你看起来很为此得意？为父没有教过你君子之道么？我看你先不要去衙门了，这几天在家读书听训！”

徐学士也说了，他没这个本事能直接举荐为父，所以只能委托李孜省去举荐了。反正那李孜省喜欢在暗地里举荐清流人物，想来这次也不会拒绝。”

方应物打个冷颤，站在窗边负手而立，缓缓地抬头望月，面露悲戚之色：“国家如此，有什么可得意的？”

又听父亲说：“徐学士告诉为父，李孜省此人行事诡异，这几年徐学士、谢迁、刘健等诸公升迁，都是因为他悄悄主动推荐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