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章 不好笑的笑话

充当观众的内监们围着场地，动辄喝彩欢呼，场面气氛是极其热烈的。只有初来乍到的方应物独自在人群外站着，等着传唤。

这两意思，一是讥讽梁芳越俎代庖，不停地代替天子发问讲话；二就是字面意思的故意曲解了，这是对太监赤裸裸的羞辱。

结合自己的历史知识，方应物猜得出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大明宫廷热门运动项目捶丸？据说号称是古代高尔夫的……瞧这击打的样式，倒更像是后世老年人的门球。但地上有小洞，这又有点像高尔夫了。

但无论哪种意思，笑出声来之后，都会得罪人。故而场面一片沉寂里，仿佛方应物说了一段平淡无奇的对话。

有数十名宫人太监围在这里，透过人群缝隙，方应物隐隐约约看到场地内有两人正手持球杆，击打由木疙瘩雕成的圆球，边上还有太监捧着几十种木制球杆侍候着。

不知等了多久，再次感到腿麻的时候，人群忽地开辟出一条通道，成化天子朱见深被两名小太监扶了出来。然后又有人搬来了宝座，扶着天子安安稳稳坐下去休息。

方应物忍不住细看了几眼，却见这梁芳生得细皮嫩肉，还是有几分相貌的。不过也正常，天子肯定也不希望自己身边都是歪瓜裂枣，有碍观瞻。

方应物倒没什么不平衡的，谁让他是闯进来的新人，而且是与其他人都不同的新人，不排斥他排斥谁？凡是新人都要有这个觉悟。

脑子里一边汇集着相关知识，一边开口答道：“昨夜确实看了圣贤书，回想却发现有一句话要送给梁公公！”

有这么多内监在场，方应物有心去找一个人询问，但张了几次口，却没人答理。最终还是只有方应物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外围，仿佛被无形的圈子排斥孤立了，只能等着这场球赛尽兴散场。

正当方应物感到无趣时，忽的天子仰头哈哈大笑，其后开口道：“连孔圣人都会恶意取笑太监啊。”

但今天方应物虽然再次进了西苑，但可没有行动自由，沿着太液池向北走，来到一处绿树环绕的平整场地。

在这里天子最大，能把天子哄得开怀大笑，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来晚的事情，便就此略过不谈了。

却说这两天快要跑断腿的方应物又被引着出了西华门，来到西苑。对这个地方，方应物还是有点特殊念想的，他三年前带领百姓进宫扫雪，在这里惊鸿一瞥见到个特殊身份的女人，也不知道她近况如何了。

“圣贤书？配得上梁公的是哪一本哪一句？”突然有人询问。

能与天子一起打球，这绝对是一种殊荣恩宠，不是普通人能享受到的。

“是论语阳货篇，其中有一句是，夫子莞尔而笑曰：割鸡焉用牛刀，送给梁公公正当其时。”

他看得出来，场地里两个人影里，肯定有一个人是成化天子，这甚至都不用想也知道。但方应物更关心的是，与成化天子同场竞技的另一个人是谁？

周边这些人，都知道这句笑话很好笑，甚至能揣摩出两层意思，但一个个都卡着喉咙不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