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2章 心理对抗（下）

万安冷哼一声：“如果你不认得老夫，那老夫自然要亮明身份；你若认得老夫，又何须老夫自报家门？”

如果换成自己，几个随从被羞辱虽然丢面子，但也不是绝路。当前最重要的是明哲保身，因为随从丢掉的面子，完全可以事后再找回来，亮出身份只能增加耻辱指数，没有什么必要。

或者说，这万安不担心自己丧心病狂、穷凶极恶地羞辱他么？他当真如此笃定的赌自己还有理智？这满屋子打手，可都不认识他老人家是哪根葱。

这其中有蹊跷！方应物虽然一时没明白具体缘故，但是他知道，万安的心理防线已经被自己的贪心击破了，谜底线索肯定就在这里！

自己带着打手气势汹汹地杀了回来，康监正已经像是死狗一样被按在地上，还有一二十条大汉凶神恶煞地围着，这万安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万安又道：“如果你就此退出去，保全老夫体面，老夫可以与你交换一桩好处。如今右都御史空悬，副都御史屠滽若有意晋升，老夫可以不再从中作梗。”

而明面上，方应物有刘棉花这样的老泰山，除了君恩不如万安，庙堂中影响力并不比万安差多少，更是能比万安多撑五年；同时在暗地里，方应物又有汪芷这样的黑手为后盾。

不过从这话里，方应物倒是听出了几分服软口气，有点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意思。能把一个首辅逼到这个份上，也殊为少见了。总不能指望堂堂首辅没骨气到磕头求饶罢。

所以与万安面对面时，方应物实在提不起半点敬畏心，不但是立场为题，更是实力问题。

只听得万安毫不在意地答道：“左右也是不幸被你看到了，老夫眼下也没法子对付你。你若有心，出去后大可去宣扬今夜之事，然后各凭本事各安天命而已，不必刻意在老夫这里套话。”

方应物又有点庆幸，如果不是自己得寸进尺，小小贪心了一次，大概就会被万安抛出的诱饵牵着鼻子走，迷失在利益交换的泥潭中。

“老人家为何不亮出身份来？”想来想去，方应物当头问道，这是目前最大的疑惑了。

果然是知足者常忧，不知足者常乐啊！

奇怪的行为背后，必然有不同寻常的逻辑。方应物的目光在万首辅身上逡巡，想找出破绽所在，不过表面上也瞧不出来。

看到方应物嘲弄的眼神，万安终于忍不住了，厉声对威宁伯府家将们喝道：“老夫是当朝大学士万安！谁敢再动手！”

方应物一边试探，一遍紧盯着万安的面孔，可惜万安的神情依旧没什么变化。

这老头子是首辅？众家将闻言愣住了，下意识停住了动作，齐齐向方应物望去。

方应物指着康监正，“嘴里说的莫测高深，其实就是生怕别人知道你和康监正今夜在一起罢？以你的身份与钦天监监正交结，总是逃不了图谋不轨的嫌疑。”

方应物也吃了一惊，万安刚才怎么也不肯亮明身份，宁可浪费口水和自己打哑谜，为何这时候突然亮出自己的首辅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