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你还想愉快谈话吗?”她在那边笑起来。
他不说话。空气沉闷,室内温度也上升,得开窗才行。我请服务员开窗。楼房里有家人在放CD,轻轻的音乐飘入,像是舞者在舞蹈,节奏非常强烈,很像贝多芬的《第七交响曲》。不错,就是《第七交响曲》第二乐章。死神扛着刀临近,穿着黑衣的人们低头默哀,号手吹出的声音,深深地嵌入破碎的心里,到处是小桃红,从浩瀚的三峡大湖里升起水面。
曾与他在伦敦家中,他把收集的古典音乐唱片一张张介绍给我,放在唱机上,其中也有这张唱片。那时没有小姐姐的存在,也没有其他人的存在,那时风和日丽,街上荡漾着茉莉花香。虽然我对国家前途、人类理想幻灭,童年的可怕记忆追击我,可我依然渴望在这样一个奥斯丁笔下的宁静小镇,得到爱和抚慰,是的,最终时间会洗却一切。
我看着他,他眼睛跳过我瞧着门口,说:“谁能做到完人?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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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员把准备好的账单拿给我。小唐不好意思了,说:“习惯了要你付,现在还让你付,就不对了。”他把账单拿过去,掏出钱包来,付了账。
“你最好直接告诉她。”
他说:“因为她听你的。”
我说:“你弄错了,她是一个独立的人。我一直压着她,不让她弄出事来。”
“她可以通过法律途径寻求解决,”他停了一下,“而不必采用法律之外的办法。”
我叹了一口气:“旧话我不提,你心里清楚,也不必提谁负了谁。”
他这句话让我很伤感,好多年的事都浮现在眼前,遇到类似的场合,都是我付账,小唐心安理得。我们两人正顺街沿走,突然我的手机响了,接过来,一听,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是一个非常好的朋友的电话:“你方便说话吗?”
我看看小唐,小唐说,“回母亲家的路我认得,这样吧,我先走着,你忙你的事,到此,我们道个再见吧。”
我让对方等我一分钟。我对小唐交代了几个明显的路标,伸出手去,与他握手。他没有看我的眼睛,大概还在为我刚才的话生气。看着他的背影走远,我才说,“这样与小唐分手真是让人心里难过。”
“你们真的单独在一起?”她问。
“我们刚才在一起吃饭,当然,话不投机,不愉快。”
“只是让她再也不要来威胁什么我欠她一百万英镑,我要过自己的日子,她也要过自己的日子。你可以说我自私,但我就是想为自己活着。”
他的眼神非常冷漠。
我说:“在不损害他人前提下的利己,是最受人尊重的,想一想,谁不想为自己活着,小姐姐也要为自己活着。”我告诉他,曾读到一篇文章:羊群被猎人追击,被逼上崖顶。最后无路可走,要么跌下崖底死,要么跳到对岸山峰。几乎是一刹那,羊群自我组合,一头强壮的大公羊配一头小羊或一头虚弱的母羊,一对对有次序地朝无法企及的彼岸山峰跳跃过去。大公羊竭尽全力跃到最远极限,快坠落时,一同跳跃的小羊或母羊,以它脊背为踏板,猛力蹬踏,再度跃起,跳到对面的山峰。那只公羊作为跳板,摔到崖下尸骨无存。小羊和母羊,却得以逃脱而生存下去。
他听完,非常生气地说,“你讥讽我这人类,反不如一头公羊。原来你跟她一样恨我!”
“你看错我了。我想说的是,我不希望你那样对待小姐姐,她除了你,什么也没有,你是她的生命。你若是不想害她死,那么就好好与她道别。来得漂亮,走得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