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奇想

三娘低头看着薛崇训紧紧抓住的手道：“我还有什么用，你还留我作甚？”

阿史那卓毫不犹豫地点头欣然应许，没有半点被迫的意愿。她被薛崇训口述的梦想感动了。

薛崇训心下觉得有点好笑，面上当然不敢嬉笑出来，否则三娘更要认真，她倒是很少这么耍过性子，特别在自己面前。薛崇训还是挺会琢磨女人的心思的，略一思索便对症下药道：“谁说你不漂亮？这么久我没有对你无礼，那是真心看重你，你以前不是说不想做玩物么？”

“突骑施部落同属突厥人，有人在黑沙城与你来往过，我想让你给他们写一份书信去劝降。突骑施和大食勾结毫无益处，朝廷才是他们的归属。”薛崇训将正事说了出来。

三娘心里说：只要你留我，做你的玩物也可以。

不料三娘这时竟然发火了：“你们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白七妹是长得漂亮，你让她在身边就行了，她的身手不比我差，还要我做什么！”

为了这事儿白七妹有一次还表现得很不痛快，大概她觉得自己才是薛崇训的“书童”，偏偏她的事儿被三娘给抢了，还不让她看。薛崇训也懒得管她，依旧让三娘干这事，因为他的有些灵感想法事关大局，也有的只是出于构思阶段没有成熟，不想让别人看到，相比之下薛崇训觉得三娘为人要靠谱点，她的交际也不宽说漏嘴的机会都很少。大部分时候薛崇训都不觉得三娘是个活人，就像一台打字机，因为她很少说什么，更不对内容发表见解。

她几句话像连珠一样冒出来，薛崇训真没听她说话这么快这么顺畅过。她说罢便敲了敲车厢喊道：“停车。”

要想坐稳宝座的位置，要想的事还真多。除了看奏章和批复，薛崇训觉得自己吃饭睡觉都在琢磨事儿，很多时候怕思考出来的想法忘记了便让三娘随时跟在身边将点点滴滴记下来。

薛崇训一看这小娘是真动气了，不过他现今贵为天子，谁能在他面前动气？三娘能这样他不气反倒感觉有些异样，随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要去哪？”她的手腕依然冷凉似雪。

在这一刻，不仅阿史那卓相信了薛崇训说的一切，连他自己都仿佛信了。

薛崇训仍然没琢磨透三娘的心，也许是交流太少了。他便试探性地把手慢慢伸到她的脸庞上准备看她的反应见机行事，这时三娘抬起头来正视薛崇训，她的眼睛里不再像平常那样冷漠毫无情绪，薛崇训感到了一种哀求一种自卑一种难以描述的感受，他心下忽然微微一疼。

美轮美奂的楼台上，宫人远远地侍立着，薛崇训和阿史那卓说了一阵话，然后有片刻的沉默，他便面对太液池习惯性地闭目想问题，这时脑海中忽然冒出一句话来：闭上眼睛你看到了什么？薛崇训的记忆中回答者说什么也没看见，然后一个声音说这就是你的生活一无所有。人大约是需要梦想的，就算是骄奢淫逸的统治者也有人拥有“大同”的梦想，有平治天下的抱负。

薛崇训年少时是个活泼好动的少年，不喜读书只喜运动，舞棍弄枪骑马打球什么的最爱好了，不过如今他好像变了个人，恰恰相反不好动反倒好静，虽然马球本来打得不错，却实在没多少兴趣。只不过太平公主专门派人来请，盛情难却他便答应下来，心道到了时候上场随便跑跑就行了。心思自然是没放上面，只想着其他事。

这时传来了侍卫的声音：“发生了何事，赶紧停下来。”薛崇训挑开帘子说道：“没事，继续赶路，天黑前到明光军军营。”

不过太平公主那边却在承香殿麟德殿日日欢宴歌舞升平，大约她认为王朝之始应表现出天下承平的样子，正月初天气放晴，她还打算在麟德殿的广场上看马球赛，让薛崇训也去参加，她薛崇训的马球技术也不错。

“是。”一个声音应道。

……西域的事薛崇训就听从了杜暹的谏言，实际上这一套策略出自张孝贞之手。大食太远，薛崇训此时没有想无节制地扩张，他预感到自己还将面临其他威胁，正如以前面对过许多次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