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左右
今上……汾哥李守礼,什么时候看过奏章?很神奇的一件事,他做皇帝两年了,现在连朝中宰相都有人不认识他的笔迹,万一啥时候要传个亲笔手谕出来,说不定大伙都不辨真伪。
自武则天以来,唐朝中央就形成各种派系,政权交替太快,其中党派理也理不清。
但窦怀贞有自己想法,这样提议既可以推卸责任,也可能趁机巴结高皇后。既然李守礼不视朝政,太平公主也人事不省,可宫里并不是没人,皇帝可以让自己的皇后拿主意不是?窦怀贞到时候在高皇后面前一说,让她趁机参与朝政,可不得高皇后的赏识了?
这下倒霉的是右散骑常侍昭文馆学士贾膺福,因为他是崔日用的老婆娘家的近亲。贾膺福以前本来选对了阵营的,和窦怀贞萧至忠等太平党的大臣打得火热。现在牵扯到这事儿,立刻不得信任了,虽然没有马上被罢官问罪,但他们家周围都是御史台的密探。行踪被盯得死死,这么过日子苦闷不苦闷?
此时政事堂拿不定主意,如果高皇后参政,众相公多半也就默许了,可是她的大好良机。
政事堂宽敞古朴的屋子里变得鸦雀无声,众人都假装很忙碌的样子,表完态就各自做自己的事,不是提起笔作奋笔疾书状,就是拿着卷宗有模有样地看起来。
两人暗中较量各有长短。张说久在庙堂,声望更大,他明白放出话来:你一个工部尚书还管兵部的事儿作甚?可张说也有短处,李隆基做太子的时候,他是跟李隆基混的,后来才投到太平公主门下。
窦怀贞自觉老来英俊的脸变得十分难看,两道眉毛向两边倒,形成了八字胡一般丑的形状。他抬起手臂作了一个毫无意义的动作,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话来。
但兵部尚书张说很不服气,因为他做宰相的时候,程千里还是地方官,他可不想让程千里逐渐得势胜过一头,否则以后自己见到曾经的下属还得低声下气?那是多郁闷的事儿!于是张说想以兵部的名义调关内道卫军讨伐叛乱。
如此诡异的安静持续了良久,窦怀贞总算开口说道:“我……老夫一时没想好,不若弃权罢。”
崔日用身为黄门侍郎,在长安做了多年的京官,同僚好友不少,他接连两天没去上值,自然就引起了同僚们的注意。有人去他们家一问,说是两天前就出门了,一直没回。又过了两三天,有同僚到他们家去查,发现其卧房凌乱,值钱的东西被收在一个大箱子里,又审问管家,说是崔日用夫妇自己弄成那样的。如此一来,大伙自然就猜测崔日用是奔回河南老家造反去了。
陆象先见窦怀贞咬定牙关不表态,也是毫无办法,只得说道:“既然如此,唯有让今上裁决了,老夫拟好奏章,明日一早上朝的时候便禀奏今上。”
程千里想获得政事堂授权,自率京畿周围的长征健儿三万六千人出潼关扑灭叛乱。当时为了对吐蕃发动战争,唐朝中央招募了十万官健,大战之后化整为零,一部分驻守陇右积石山防线,一部分调到河西,剩下的三万余众分驻在京师、渭南、武功等京畿地区增强武备。程千里认为只需这股兵力便能成事,很想获得兵权再立一功。
一向淡泊的陆象先都有点动气,“啪”地一声轻轻一拍桌案,尽量控制着情绪道:“不能弃权,你就是抓阄也得表个态。”
两个人都是宰相,张说掌兵部,程千里虽然掌工部,但他本身是带兵打仗出身的。如何扑灭洛阳争权,两人争执不下……好在中央没人会说要支持李隆基,因为洛阳都宣布长安政权为伪朝,李隆基成了长安官僚共同的敌人,否则大家手里的权力都作废了。
“抓阄?”窦怀贞皱眉想了想,只要是他表的态,到头来还不得怪在他的身上?他便说道:“我看还是上书今上,让今上批复罢。”
不过一旦胜负注定之后,就能形成短暂的稳定局面,如太平公主在时,就能压制调和其中矛盾。现在太平公主人事不省,他们内部的矛盾很快就凸显出来了,首先是张说和程千里之间出现了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