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闹市
张说一筹不展,这会儿已经走到温室殿门口,只能硬着头皮进去。只见薛崇训正坐在北面的一张软榻上,张说便先行了叩拜之礼,薛崇训道:“起来、起来,地上凉,在这里不必那么多繁文缛节。旁边有凳子,张相公坐下说话。”
薛崇训看了一眼张说,笑道:“刚才我问了这外面的东西的价,一副棋就要两百贯,怕更好的东西就更贵,咱们可能买不起啊。”
万一薛崇训这回真要坚持不推迟修长城的工程,该怎么回答?违心奉承皇帝,张说总觉得不妥;但他还能迫使薛崇训改变想法么?这天下就是薛崇训的。
女子依然微笑着说道:“东西没有贵不贵之分,只有值不值之别,您说呢?”
张说在宦官的带领下进入内朝,一路上他没说话,心里一直琢磨:皇帝是想接受南衙的建议推辞河北工程,还是刚愎自用坚持自见?这个张说还真琢磨不透,预测不出来。和薛崇训打交道不是一年两年,早在李隆基做太子的时候,张说名义上就是李隆基的老师;这些年薛崇训一步步走过来,直到登基,张说是亲眼看过来的。在张说的眼里,薛崇训这个人缺少士大夫的稳重,反而像个赌徒……张说的观念里这种性子不是好事,偏偏人家赌赢了,这不能不说是命。
“最近我在宫里呆得挺闷,想出去走走,可又不想带着大倚仗出行,第一銮驾出行心境又不同,第二这都要过年了,把朝廷地方搞得太忙也不省事,还费钱……”薛崇训笑着说道,最后那句口气重了点,顿了顿继续道,“我就想微服出去走走,就像以前那样,这不官府都要放假吗?张相公有别的事?没有的话咱们俩就在长安到处转转。”
客人除了薛崇训等三人,再无他人。薛崇训随意指着一副棋问:“这个多少钱?”那青衣小厮不假思索便道:“二百贯。”简短的回答再无他话,更不解释这棋为何值那么多钱,象牙做的?薛崇训微微一笑,心说难怪门可罗雀了。
薛崇训哈哈一笑:“记性真好,张口就背出来了。”张说一本正经道:“陛下的词好,时常品吟,这不就记住了。”
还有个老头,大约是掌柜一般的人物,在柜台后面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连头也不抬一下。
张说忙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好词啊!”
“有意思,这个说法有点意思。”薛崇训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点点头,“要不咱们就瞧瞧去?”
官员的休假不只每十天的沐假,一年各种节气都有假。腊八节又有假期,在此之前薛崇训便单独召见了中书令张说。皇帝召见,见面之前大臣们都会事先猜测会说什么事儿,若是不幸被问到之后回答得吞吞吐吐或者一问三不知,显然是很不好的。张说猜测薛崇训是要问河北道修长城的事,这事拖了不少时间,何去何从是该拿出一个法子来。
“这里好像不欢迎咱们,道济,咱们去别的地方罢。”薛崇训转头对张说道。
“我忽然想起,咱们俩见面说正事的时候多,都好久没出去走走了。想起有一年元宵节一起去游灯市,我好像还作出了一首词……”
刚说到这里,就听得“叮铃”一阵如风铃一般的轻响,一道珠帘被掀开了,走出来一个年轻女子出来。薛崇训愣了愣,只见那女子穿着素雅,却是十分漂亮,而且笑若春风,走起来扭腰的动作能感觉那小蛮腰十分柔韧,那身襦裙样式的打扮其实有鲜卑服饰的风格,很窄。
薛崇训一脸平和没事似的,张说也只得沉住气道了声“谢陛下恩”,爬了起来坐上圆凳。
女子走到薛崇训和张说的面前微微屈膝行了一礼,打量了一眼俩人,微笑道:“两位是贵客,这外面的东西不适合两位,可有兴致到清静的坐坐,奴家给你们几件好的品鉴品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