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纹(出书版) 第8节
创作组秉承客观严谨的原则,多次对锦州全境进行实地查勘。沈阳军区还专门派出两架飞机,拉载着那些画家在锦州上空低飞盘旋,反复观察,拍摄了大量照片和录像资料。随后,创作组又赶赴前苏联的莫斯科、伏尔加格勒两市,详细考察了当地全景画馆的绘画、建筑和电气设备等诸项问题,力求做到尽善尽美。
至于具体的绘制过程,则相当繁琐复杂,先是制作出近万张手工素描底稿和彩色渲染片,然后经总政治部审阅合格后,才开始正式创作。其间,又多次进行了修改,反复更正,耗尽了无数人的心血,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历时三年得以完成。
画幅全长122.22米,高16.1米,呈环形悬挂于馆内墙壁,总面积1968平方米,重量达4吨。在画幅与中间的观景台之间,又按照一定比例缩小制作了地形、地貌、工事和武器等塑形,并配以各种声光电表现形式,给观赏者一种“如临其境”的视听效果。据统计,目前世界上只有48幅全景画,大型的更是寥寥无几。可以说,《攻克锦州》全景画不但在中国,就算在世界也是首屈一指。
掌握到这些资料后,我延续之前的设想,做进一步的分析:假定幕后黑手确实来自沈阳,那必为当年的知情者,没准就是创作组内部的某个或某些人,而且目前势力庞大,组织严密,否则不可能搞出那种大阵仗。
舅舅身为创作组一员,曾经参与对锦州的实地查看,又曾赶赴前苏联作考察,红木板就只能出于两地之一。不过,得自前苏联的可能性近乎为零,因为苏联不可能制出这种明显带有东方神韵的东西。尤其是那条龙纹,据我观察和考证,为典型的中国四爪三趾黄龙,盛于宋、辽、金、元等朝代。联想到大广济寺始建于辽代,而舅舅又将战士绘制在画作中相应位置,我敢断言,红木板应该是他在查看到此时,通过某种机缘巧合才得到的。
此后,我咬牙忍受着堕胎带来的强烈身体反应,每天正常出现在亲友面前,得体地应对一切,心里却暗自计算着日期,逐日在小腹部缠裹毛巾等物,并尽量模仿孕妇的体态姿势。
很简单,我要充分利用“怀孕”的机会,麻痹那些眼睛,抓紧一切时间,迅速完成我在锦州的所有行动。
日子如水一般静默流过,我的肚子也随之越来越“大”。尽管我深知,自己时刻处在监控中,但却能明显地感觉到,那一双双眼睛盯得不怎么紧了,或许他们认为我已彻底放弃调查,专心做个待产的妈妈吧。
在那段时间里,我一直牵挂着案情,始终跟马云伟保持着私密的联系,通过旁敲侧击,或多或少也了解到警方的一些调查结果。
殓妆师马振国依旧生死不明,罗远征和冯超被杀案依旧毫无进展,涉案的皮卡车司机、雅阁车司机和矮个男子依旧如人间蒸发……简单来说就一句话:没戏。
将以上两点综合起来,我大体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舅舅曾与创作组中的某个人或某些人,在大广济寺或古塔里面,共同得到红木板。天知道他们从中究竟发现了什么秘密,反正没有向上汇报,而是私自隐匿起来。出于常情考虑,对方手中应该也有一块类似的东西,而且彼此订立了某种盟约,都将秘密深深地藏在心里,从来不曾对外泄露。
也许是那个秘密过于惊人,舅舅始终耿耿于怀,所以先是将木板藏入老宅墙内,然后又在大小两幅画中均留下指引线索。在他去世前,心情极度矛盾,便要求亲属毁去一切。此时,当年的约定失效,对方急切地想得到舅舅手中的红木板,便不惜一切代价试图夺取。
结论得出后,我又反复进行论证,都觉得这是目前通过种种迹象所得到的唯一结论。那么接下来,我会有两种选择,一是找到当年参与创作的其他画家,弄清真相,查找凶手;二是遍访民间高人,破解红木板中隐藏的秘密。
想到这里,我暗暗咬牙,忍了这么久,看来是时候离开锦州了。
此时已近年关岁尾,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衣服越穿越多,体态更显臃肿笨拙,还真有点儿像身怀六甲的孕妇。想到天时地利人和,时机已经成熟,我把出逃的日子定在元旦,争取弄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我就不信他们不想合家团圆?
时间长了,我不禁产生了严重的怀疑,不相信警方会如此无能,案情就明晃晃摆在那里,怎么调查了这么久,却连一丝线索都没有。转念一想,估计是马云伟有意隐瞒,不想让我再去冒险吧。
放弃了对警方的奢望,我开始发动自己的脑筋,舅舅那幅临摹画是在1989年10月全景画完成之后绘制的,红木板则必是在这个时间之前得到的。而舅舅有意用画作进行暗示,则说明是在参与全景画创作期间获取的。
为了确定这个设想,我一头扎进市图书馆,查阅了大量关于锦州全景画的历史文献,用相机进行翻拍,又上网搜索相关资料,逐页打印出来。
材料林林总总,浩如烟海,我只好捺着性子,花了三天时间,进行梳理归纳,遴选出对我有帮助的东西。
在辽沈战役纪念馆绘制《攻克锦州》全景画,是经过中央军委总政治部批准,沈阳军区和锦州市委市政府承办的,作为一项高级别的政治任务,为了能再现当年轰轰烈烈的战争场面,取得真实性与艺术性的完美结合,沈阳军区曾邀请中央美术学院、解放军艺术学院和沈阳鲁迅美术学院的多名知名画家、学者,以及锦州画家孙英石等同志组成创作组,还请来了不少参加过辽沈战役的老领导、老战士做军事历史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