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番外(父与子)
自那之后,拓拔叡就不太关心儿子了。
他得知消息,放下冯凭,满脸喜色地朝李夫人宫中奔去,激动地说:“朕的儿子呢?朕的儿子呢?”李夫人被他逗笑了,莞尔说:“皇上糊涂了,才刚刚验出身孕,连是男孩女孩都不知道呢,哪去给皇上抱儿子。”拓拔叡非常喜悦,一下子好像妻儿双全,找到做丈夫的感觉了。
他不能看到这孩子。
他不配,也不指望能拥有爱情。他心里也认为那很美好,但事实上只会给他带来束缚,让他充满愧疚,或者举步维艰。
只要一看到,他就会想起,他杀死了他的母亲。他不配做他的好父亲。
那天晚上,拓拔叡曾命人将拓拔泓抱到太华殿来。他想看看儿子。
刚出生的婴儿,红通通的身体,皱巴巴的皮肤,丑的不行。他张着嘴哇哇大叫,像个不通人性的小畜生。太监将他抱给拓拔叡。
拓拔泓已经褪去了刚出生时的一身褶皱,变成一个漂亮的婴儿。他的眼睛颜色和父亲一样,他长得白,皮肤雪白雪白的,非常通透,肉乎乎的手腕上戴着银铃和五色编织的丝线,肥肥的小脸,指甲嫩的粉红透明。他像是质地最细腻,最柔软的玉石雕刻出来的,让人舍不得重摸。他好像是知道自己的母亲死了,一直哇哇大哭。
拓拔叡也知道李夫人大着肚子,在宫中碍着了她的眼睛。她并非是宽宏大度的女人,拓拔叡知道,她很嫉妒,她对他充满了独占欲,像野兽一样看重自己的领地,欲望、目的心极强,并且很能忍耐。他没有资格要求她什么,也无法恳求她接纳。太后也不喜欢李氏,李氏的处境一日日尴尬,为了让拓拔泓能顺利出生,他找借口,带李氏离开平城去了阴山。名义上是却霜,实际是为了生产。
拓拔叡突然发现,他心情变了,他对这个儿子喜爱,亲近不起来。
他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失落。高兴的是李夫人怀孕,他要做父亲了,失落的则是对冯凭。爱情这种事,到底只能是想想的,他知道,他不可能只在乎她一个。
这种心情随着时间的延长渐渐淡忘一些,但由于李夫人死后,拓拔叡和冯凭日益恩爱,他知道冯凭表面上对拓拔泓很疼爱,但是内心绝不可能喜欢李夫人的儿子。为了避免冯凭吃醋,他平时也不大爱和拓拔泓亲近。就算有时候太子来见他,也只是程式化的请安。拓拔泓越来越大了,长得十分俊秀,越来越有他父亲小时候的模样。拓拔叡渐渐忘怀李夫人的事,有时看到儿子,也会父爱大作。他抱着拓拔泓,想和这孩子亲热亲热,但总像是缺乏一点激情和力气似的,父子再和谐,也总差那么点火候。
就在他为这种全新的体验感到兴奋欢喜,以为自己将要拥有一段美妙的爱情时,拓拔泓的孕育,将他从幻想中拉回了现实。他才明白他不是同青梅竹马的少女初坠爱河的少年,他是一国之君,他是许多女人的丈夫,他已经是个父亲了。
做了皇后,她非常满足,褪去了不安的愁容,脸上露出发自肺腑的笑,对他也更加亲近,更加依赖了。拓拔叡看到她眼中的喜悦,感觉这样做很正确很值得。那是她想要的,渴望的。但她的喜悦没有维持多久,她并不满足,她非常排斥李夫人和李夫人腹中的孩子。
他记得拓拔泓刚怀上时,他是有多高兴。记得拓拔泓出生时,他抱着他是多快乐,然而那感觉此时烟消云散。父爱好像突然就没有了。眼前这个小婴儿,它是太子,是他的继承人,却不再是他的儿子。没有父亲会杀死自己儿子的母亲,这不是他的儿子,只是一个传承他血统和江山的工具。本无所谓的父子情谊。等这孩子来日长大了,也只会尊敬他畏惧他或者憎恨他,永远也不可能把他当父亲,不可能爱他。它会像太后,像社稷所需要的那样成长,他这个父亲给他的只有皇室的名分和血液。
她的确是高兴的。
拓拔叡心灰意冷,不愿意再看到这孩子。常太后提出要抚养,拓拔叡便将拓拔泓送到太后宫中,由太后抚养。
拓拔泓在李氏腹中成长,拓拔叡同冯凭的也情好日密。是心中有愧,也是真的有情,作为太后接纳李氏和拓拔泓的交换,拓拔叡立了冯凭做皇后。他希望给她皇后的身份,可以向她表明自己执手一生的心意。过去的已成定局,他希望她能接纳这个不太完美的自己,他希望她能理解他的处境,两人可以相伴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