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又到十五
再见安妃只着一袭青翠色纱裙,同是挽了个最最简单的流云髻,不同的是髻边还别了一支粉白带露的蔷薇花,虽只为中上之姿,却也显得温婉清丽,令人亲近之至。
只是绝汐见了那朵白色蔷薇,“你今日打扮果然与众不同,很是清丽不俗,只是髻边的那朵白色蔷薇,虽好看,只怕并不适合今日的场合。安妃恐比本宫深知,今日十五之夜,只穿得越艳丽才越不会引得皇上责难,若是太素雅,只怕……”
安妃却没了胃口,只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莲藕汤忧心道:“皇上这几年的杀戮实在太多,我们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入宫以来,也把生死看淡,只皇上再这般下去,只怕会犯了众怒。到那时国家不保,百姓更是生灵涂碳。”
绝汐微眯着眼说道,“听安妃说话,倒不似平常老百姓家的女儿。”
安妃依旧喝汤,低头浅笑,“你即看出来了,我也不便再瞒你。想我祖父在世之时,家里也算书香门第,父亲本是孝子,与母亲也恩爱非常。我与妹妹五岁之时,祖父便为我们请了先生,也算读过些诗书。那些日子,是我与妹妹最快乐的时光。只可惜我们十岁之时,祖父过世。父亲悲伤过度,竟性情大变,又被坏人勾引,迷上了赌搏,没过几年,就败光了家产。对母亲的心性也渐渐冷淡下来,因母亲常劝说父亲,父亲又哪里听得进去,心中更是烦闷,三天五日非打即骂。母亲也渐渐对他死了心,终于有一天深夜,卷了家中最后一些细软,抱着我们最小的弟弟离家出走,从此再未音信。父亲因了这些一连串的打击,越加变本加历,夜不日照归宿地赌,最后连家中那点房产也变卖了出去。没了赌本,父亲更是懒得管我们的死活,未几日便把我与妹妹一并送入皇宫,只换了四百两银子做赌本。只可怜我那妹妹,进宫未及半月便身首异处。”
安妃依旧低头喝汤,却不复刚才的镇静,神情渐渐黯淡下来,拿汤匙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颤抖,空气中充满着悲凉的沉默。
二人就此解了嫌隙,无话不谈,绝汐直坐到夕阳染晕了淡青色的纱窗,这才起身告辞。
自那日从安妃处回来,绝汐便也不再出门,依旧日日坐在院中的长椅上吩咐阿月做些女红,面上看起来平静如水,吃喝也还算香甜。却只有夜深人静,月上柳梢,撒了一地银辉之时,绝汐才一人呆呆坐在院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她在想这兰妃到底在哪?
日子,却越发过得飞快,静静而美好的春日如流水,很快到了又另一个月圆之夜。夕阳血红,渐渐似要黑了下去,只有阿月与小叶子眉上已蹙了淡淡恍惚的忧伤。
阿月见天色渐晚,便说了声,“主子,又该洗漱梳妆打扮,月又圆了,一会还要与皇上及各位娘娘去兰玉轩赏月。”
绝汐不让阿月碰她,最讨厌便是什么打扮,就这般随意最好不过,正僵持着。只听得一个清丽的从后面传来,“你们主仆这是作甚?”绝汐应声回转身子,方见安妃浅笑盈盈立于暧阁之外,翩翩青翠色的裙摆半掩于水粉色轻纱曼帐中,显出越发纤瘦的身影来。
绝汐揉了揉脑后的头发,淡淡的轻笑,“安妃,倒是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