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睡得很熟,也算安稳,不像他,反倒被她那席话给弄得失眠整夜。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巡房护士按例到每问病房巡查,巡到了简品惇的病房时也没注意到床上的他是醒是睡,因为纱布底下的眼睛是睁足闭也无从研究。直到她转身欲走之际,听到了出自简品惇喉间深沉的轻叹才停下脚步询问。
这名巡房护士正是简品惇入院时替他紧急包扎的白衣天使。
“伤口痛到睡不著吗?需不需要止痛药?”护士爱心的本性驱使,让白衣天使回到病床边,关心病患的伤势。
简品惇太专注於自己的思忖之中,完全没发现到房里出现了第三者,不过随即他也从短短两句对白中知道了第三者的身分。
最後,一方趁夜先收拾行李,与亲蜜爱人另筑爱巢,另一方也不甘示弱,隔天清晨也收妥值钱家当,丢下一句“他什么都可以不管了,我又为什么要收烂摊子”,也跟著情夫共效于飞,他们什么都记得带走——独独忘了她。
这几年来,她曾分别去过父母两方的住处,无法从两人脸上看到对她的歉意和补偿,而那两处大宅,没有她要的温暖,更有著好几名不属於她的“家人”存在,那是他们的丈夫、妻子,甚至是孩子。
那里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他们给了我一笔钱,要我没事别去打扰他们的生活,所以像飙车跷课这种小事,他们不会管的。”轻轻淡淡的声音用著第三者般的态度娓娓诉说著自己的故事。
有人说,伤痛只要能开口说出来,就表示它的痊愈,但是有一种伤痛,是每说一次就割心一回,即便口气再冷静、模样再无谓,都阻止不了那把无形的刀,在心窝口划下一刀一刀的疼痛。
“我只是在想事情,和伤口无关。”他也没心思管伤口疼不疼。“护士小姐,麻烦你替我看一下睡在我左手边长椅上的小姐——”他没办法看到她的情况,整夜脑子里只浮现一张哭得惨兮兮的睡颜,加上她隐隐约约的吸鼻声,更加重了他的烦忧。
“噢,她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白衣天使绕到床的另一边,藉著暗黄的床头小灯,拨开花漾微覆在脸上的薄毯及发丝,轻声惊呼:“怎么哭成这副模样?”赶紧探探花漾的额际,本以为她病的严重,但没探著什么异常高烫热度,白衣天使蹙拧的细眉才缓缓松懈。
“她哭得很惨吗?!”简品惇问的心急,连他自己都不敢置信那焦急,是出自他的口。
“你欺负人家噢?哭的满脸都是眼泪……还有两管鼻涕。咦?是那个小太妹嘛!小太妹没化妆竟然这么漂亮,真弄不懂她为什么平常要化浓妆,把自己搞成毕卡索的艺术画有啥乐趣?”化妆是为了後天补救,对於这种天生丽质的脸蛋来说,只有抹煞美貌的份。
花漾翻了身,在他无法觑见的昏黄灯下蜷缩著身子,水湿的眼落在他身上,明知道他瞧不见她的无声冀求,也不想让他听出太多的情绪,屏著喉间的哽咽,佯装镇定:“我只说这一次……你以後别再问了……”
简品惇说不震惊也难,她不过是个孩子,就用著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平静陈述那段让他听了都怒火中烧的家世背景,另一方面更记起自己曾无心说出来的伤人话语——会让父母对你这么死心,你自己要负大半责任。
那是大人所犯下的错,不该由孩子全权背负,是失败的教育教出了失败的父母,再由父母将他们的失败加诸在孩子身上。
而他,对一个孩子说了最残忍的话。
病房左手边的长椅间,传来了她的鼾呼,或许是因为睡前闷哭了十分钟,使得她的轻鼾中夹带著浓浓的鼻音,她绷紧神经入睡,也在完全睡熟时掩盖不了真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