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当魏晓飞真正立在文教科的办公室门里时,心里这顿腾腾啊,好像怀揣小兔子。科长正在开会,她便打量起这个房间来。
屋里的四壁是用白灰粉刷的,墙根往上一米处,是苹果绿的颜色。临窗下,放着两张黄褐色的办公桌,桌子旁,放着藤椅。东墙下,摆着三个大立柜,北边通往走廊的房门全是乳白色。西墙根放着一个长条的靠背椅。折合式的四扇窗户,只打开一扇,窗台上放着两盆花,一盆是万年轻,一盆是月季。屋内清净典雅,姑娘的心却像塞进了一团乱麻。
“晓飞,这不是在家,说话小声点,不能太任性。”
“知道。”她冲爸爸调皮一笑,说:“爸,没听人家说吗?大官好见,小鬼难搪。”
魏三乐知道闺女的脾气,这也不是劝解的时候,只好闭而不谈。父女俩坐在这儿,内心都不能平静。既怕得不到答复而忧虑,又为个人的事来麻烦一位繁忙的教育工作者而于心不忍。
“爸爸,我也许是冒失。可我比不上王坚冒失,他那是在生死之间。如果不是为了我,马天才也未必对他恨之入骨。”
“为你什么?”魏三乐瞪大眼睛,惊异地问。
“这……”魏晓飞知道说走了嘴,不由得低下了脑袋。精神上那种痛苦的折磨,在于你完全能意识到、感觉到痛苦的本身。它毕竟不是疾病,毫无疼痛感,也不再刺激你。但它无处不在,无所不到,时时刻刻,细致入微。洁白无瑕的少女的心啊,她怎么去对爸爸解释?
“怎么不说话,恩?”魏三乐的态度比先时温柔了许多。
“说什么呢?”姑娘也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微微地、淡淡地,但又不无目的地一笑。不痛不痒地说:“有什么好说的。王坚救我是事实,马天才的为人爸爸你清楚。咱对王坚一报还一报,这在良心上总说得过去。”
一会儿,进来了两个人。
“来了?坐下,坐下。”那位跟在小青年后边的五十开外的人冲魏三乐摆手打着招呼,同时坐在桌子边的藤椅上。
“这就是我们的董科长。”年轻人指着那位长者对魏晓飞说,脸上却挂满了不耐烦的神气。
魏三乐慢慢地点头。想到王坚见义勇为的事迹,不由得又联想到他与桑桂花的婚事——隐隐约约,他感到自己有些违心来了。那时候,为什么怯步来了呢?一种悔恨,折磨而粉碎了的精神碎片一下都聚集笼罩在心头,如尖刀似的穿透了他的心房。
“爸爸,你不去也就算了。人嘛,见利忘义那是难免的事。”魏晓飞看见爸爸那一脸的为难表情,执拗的个性又上来,她头也不回地跑了。
她的行动又一次把对王坚那种神圣的责任感勾勒得如此清晰。好一个“见利忘义”,你知道这是爸爸我最不爱听的话!这四个字用在我身上,简直就是一种耻辱!可心里也着实矛盾呀。去吧,这分明是在告马天才的状,圆王坚的场!这整人的事他可从来没干过啊!不去,一个干部,一个爸爸,受到了愚弄还感恩戴德,自甘情愿?马天才专横跋扈,可他们之间虽有过矛盾,但并没有个人利害冲突;另一方面,他非常清楚,王坚是无辜的……
细雨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太阳从云缝里偷偷地露出了半个笑脸。
我是一名党员啊,他在想。马天才任人唯亲,肆意违反党的原则。女儿这样做,分明是为真理而呐喊。真理是时间的孩子,而又不是权威的孩子。想到这,他冲出人群,去追赶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