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德、威、感顽石
关孤淡淡的道:“那不是一天的结果,也不是一个人造成的环境,多少年的污秽积存,多少年的邪恶叠集,才有如今的情势,朝另一方面说,眼前的江湖道上,忠义善良之士,已是颇不多见了,阻遏好佞歹诈蔓延的力量已渐薄弱了,这好佞歹诈的风气才会越形扩展……不说也罢,言之更令人伤痛无已……”
丰子俊沙哑的,道:“满空的云霾,何时才能一扫见青空?”
关孤点点头,道:“这是毫无疑问的,我敢保证他一定会这样,他对我们,尤其是我,怕早已恨之人骨,切齿喷血了!”
丰子俊咬牙道:“我们对他也并不欣赏!”
关孤道:“这就是一场血雨腥风的起因了。”
丰子俊有些急躁的,道:“关兄,我们到底怎么办呢?以你所料,前面明明是一个火坑,一条死路,莫非我们就一筹莫展的往里闯?这岂不是显得我们太愚蠢,太鲁莽,也太不值了么?”
关孤沉重的道:“我正在想法子。”
关孤冷静的注视着丰子俊好一会,然后,他以一种微带低哑的语声道:“你这样说,我不怪你,子俊兄,只因为你太不了解禹伟行这个人,他有极高的智慧,狡诈的心思,迅捷的反应,而且,冷酷狠毒无比,他的武功之精湛诡异更是一般人所难以想像的,就以我今天的艺业修为来说,我并不怕他,也不忌讳他,但是,我却没有把握说可以赢他,他看过我出手,我也看过他出手,我们彼此之间却还没有较量过,子俊兄……”
他顿了顿又道:“虽则我与他未曾实际上较量,可是我亦清楚他非常难斗,难斗的程度,只怕会超过我以往所有遭遇过的对手……我早知道,我与他终将会有一天作场生死决战的,那一天的到来,在我与他来说,全会是一种深刻又绵长的痛苦……我们谁也不敢夸口能以得胜……”
咽了口气,他又低缓的道:“不过,禹伟行在这种拼斗的方式上,他会尽量挑选能使他最获胜的法子,换句话说,他不会以一己之力单独斗我,他将增加帮手,如此一来,我的胜算之望便乃十分淡薄了……”
丰子俊禁不住愤然道:“什么?他居然会以多吃少,以众凌寡,禹伟行若是真个这样做了,他的颜面何存?威信安在?尚有什么骨气人格可言?他终是个江湖上的霸主呀,怎能这般不守江湖上的传规?”
淡淡笑了,关孤道:“禹伟行几十年来一向遵守他的行事信念,永远不变——只达目的,不择手段,他要求的是他想得到的,至于如何得到,他素不考虑,而且,子俊兄,多数人的眼光全盯着那胜利者,又有谁会来探问那倒在地下的失败的人是如何失败的?喝彩与欢呼是朝着站立的人——纵然他不值如此,千百年来,人性的表露不皆像这个样子么?”
丰子俊喃喃的道:“可是……明晚就是最后关头了……”
关孤漠然的,道:“我知道。”
丰子俊头痛的道:“唉,关兄,这可真是叫人又恨又恼,一肚皮的冤气啊……”
抹了抹额上儒漫的露水,关孤身子往岩石上一靠,沉沉的道:“本来,向罪恶挑战,与暴力拮抗,便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我早已受够受足了……”
丰子俊怔忡的道:“以关兄这样的人物,犹遭致种种困扰压迫,江湖道上,就果真这样的暗无天日,蛇鼠横行?”
长长叹喟,他接着道:“骨气,人格,江湖传规,在禹伟行来说,早就变成一堆迁腐又霉烂的废物了,他所注重操作是他的基业,他的财富,他的权力与地位,他不借践踏名教,鄙夷礼法,唾弃道义,只要他所求的能建立在他一向期冀的自我国度里!”
唇角痉孪着,丰子俊呐呐的道:“这是个恶魔……”
关孤凄凄的道:“多少年前,他已是了。”
顿了顿,他又道:“禹伟行的为人心性,很少有谁比我更清楚,他是个狂人,是个狂夫,是个目空一切又专制暴虐的疯子,他有他自己的规律,自己的传统,自己的法则,天下的是非黑白便全须依着他这荒诞的自订的理论旋转,他就是天理,他认为怎么样就该怎么样,所以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对他拈抗与背弃,一旦有人这样做了,他便会倾尽所有的力量来惩罚这人,而我们,眼前正犯了大忌!”
丰子俊口乾舌燥的道:“如此说来,他是真要孤注一掷,玉石俱焚了!”